“我回酒店拿的。”他推到封雪面前,“吃吧,低血糖还敢不吃早餐。”
“谢谢……”封雪感激涕零,夹起一个小笼包吃得津津有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酒店?再次震惊,她边嚼边问,“你住楼上的酒店?”一晚等于她半个月的工资……
“嗯,临时决定来上海,想上班方便些。”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20分钟,来得及,快吃吧。”还是第一次看她脸色这么苍白,嘴唇也一点血色都没有,好像下一秒就会晕倒。
封雪没想到一个低血糖的倒霉早晨还收获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她大快朵颐,不忘暗暗思量他刚刚透露的信息。看来,他并不打算在上海久留,只是临时住酒店。
老天爷,怎么感觉就是冲着她来这里实习的啊?!
培训的这几天实习生们都很清闲,每天就是听听线上线下的会议,再看一下律师执业规范方面的网课,刷一下课后测试,下班了就跟律师前辈们吃吃饭、喝喝小酒。
这日子单调平静地像校园生活,只不过她的同桌是赵逸池,感觉还是很奇特的。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跟他并肩坐在一起,讨论着法律问题,互相对网课答案,结伴去茶水间接咖啡啊?
短短不到一个星期,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在封雪眼里,他们已经从有交情的老同学进化成了“夏令营”朋友关系。
封雪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夏令营”朋友。所谓的“夏令营”效应,指的就是某种因短时间内的生命交集而建立的一段热烈的情感连接。她每到一个律所实习,就会同来自不同学校的同辈朋友们快速建立起深厚的友谊,然而这段关系又会随着离别消散,就如昙花盛开般,绚烂又短暂。
不是不遗憾,但只要存在过那些共鸣的瞬间,就足以成为前行路上留给彼此的慰藉。
而赵逸池也第一次发现了封雪的另一面。如果说之前的她,仅仅把他当成同学、旧友,又或者是人脉,她的言行举止都经过审慎考量,那么现在的她,就好像突破了那层隔阂,流露出了真实自我的一角。
首先体现在,她的话会变多,变得开朗又活泼,有时还有点傻气。
从前他们的交流都是浮于表面的社交礼仪,无谓的、多余的话几乎不会说。但现在,她会时不时跟自己分享生活的点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
比如她的实习历险记。
“我们在内所实习哪有培训啊……还没报到呢,登机前合伙人就把我拉进群开始派活了。”
“不过我遇到的团队都还是挺好的,不怎么PUA,也经常请我们吃下午茶。大家平时就想方设法薅律所的羊毛当作精神损失费,我们实习生的群名就叫‘吃垮X所研究小组’,结果不太吉利,实习到一半我们团队真的要垮了,就悻悻地把名字改成了‘X所国际后援会’,希望它多苟一会。”
在美国,法学院低年级的学生在律所实习基本只需要负责吃喝玩乐,下班就跟同事约饭、去看棒球赛或音乐会。而在封雪的描述里,国内的法学生实习就像是丛林探险,充斥着野蛮的竞争,但探险家们有时也会结成小小的同盟,互相支持、苦中作乐。
有时就这么静静听着她讲着这些琐碎的故事,也不自觉会生出岁月静好之感,时光仿佛被无限拉长,而他不再是背负沉重过去的那个人,在循环往复的世界中踽踽独行。
一周过去,实习生们开始正式收到来自北上和香港办公室的工作邮件。工作量并不大,僧多粥少,为了每周统计的工时好看,背地里大家都在暗暗较劲。
而封雪回到办公室,却没看到自己的同桌,竟有些不习惯。
她给赵逸池微信发了消息,对方很快回复:“我在美国,请了几天假。”
居然说走就走了,他到底是不是来实习的?但对方语焉不详,她就不好追问,只能默默猜测原因。
封雪突然灵机一动,对于赵逸池的事,其实她一直有一个独特的信息渠道,但由于这些天当事人就在眼前,她竟没想到!
不久前刚聊了近况,她在消息列表扒拉了一会,很快找到了。没有直接提到赵逸池,而是用发现新大陆般的语气问:“林语恒,你知道我在上海碰到谁了吗!”
说完,她焦急地等待着回复,而不出所料,他仿佛早就知道:“我知道啊,赵逸池呗。”
“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啊?”
然而林语恒发来的下一句话便如晴天霹雳。
“傻子,是我告诉他你在上海实习的。”
“话说,你们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赵逸池在回国前,特地问了她的动向。
然后就临时决定来了上海。
封雪脑子发懵。
她的的直觉是真的,赵逸池就是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