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伟彦心口堵得难受,来回踱步,缓了缓语气:“你看似乖顺,其实叛逆入骨,听不进去一个字的劝。所以才会藏着捂着,不想让你无休止纠缠下去。就像当初执意要去私立医院一样,如果听我们的,选择三甲,早就……”
手机再度震动发出嗡嗡声,徐时行继续挂断,点开微信给秦朗发信息,想告诉他不方便通话。
因为被无视,因为儿子脸上一如既往的倔强表情,因为他这时拿着手机实在有挑衅之嫌,又或者三者皆是。徐伟彦彻底被激怒,一把夺走儿子手中的手机,重重摔在地板上。
手机砸向地板,滚了两圈,撞进墙角,屏幕碎成一张细密蛛网。
徐时行愣了下,继而冷哼一声自嘲般说:“选择三甲早就如何?早就晋升,成为你跟老同事老同学饭局上的谈资是吗?没能让您如愿,成为如今这副样子我很抱歉。”
啪——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徐伟彦指着儿子浑身发抖:“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原本以为你交了女朋友,终于能走上正轨,我们也好松一口气,真是越大越回去了,口无遮拦,什么浑话都往外说!”
徐时行被打懵了,气血翻涌间失去理智,大吼:“工作晋升、交女朋友、结婚生孩子,是你眼中所谓的正轨,不是我的!”说完捡起能接收信号却屏幕失灵的手机,开门走出卧室,砰地甩上门。
钱慧追上儿子,勉强抱住他,带着哭腔劝:“先冷静一下再走,你这样离开让妈妈怎么放心。”
徐时行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任由妈妈将自己拉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掌心被塞进一杯热可可,钱慧挨着他坐下来,徐时行正要说点什么好让她放心,被抢白:“现在什么都别想,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判断。至少过了今晚,你和爸爸都冷静下来再思考。有些话既然说出口了,只能多想想说出来后有利的一面。”
“小楠很乖很好,怎么会忘得掉呢,我们每个人都爱他。他也一定很爱我们,才甘愿带着残缺不全的心脏与我们成为一家人。”钱慧趁着冲热可可时整理过情绪,可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把这一世的缘分了了,他就回去了,重新成为健康的新生命,再也不被病痛所累,随心肆意地生活。我们都必须承认他已经离开无法回来的事实,这和爱他并不冲突。”
母子二人互相倚靠着,安静坐了许久,情绪全然回落,钱慧帮儿子叫了车,送他到电梯口才放心。
徐时行出了门厅,一眼看到有辆特斯拉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又看了眼车牌才确定是自己的车。他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座,第一件事就是拿掉秦朗指尖夹着的烟,按灭在中控台未使用过的烟灰缸里。
秦朗下意识问:“怎么了?”
徐时行靠着座椅,目视前方却没实质焦点,语气不善道:“我的车,我的房子都禁烟。”
“问你,不是问烟。”秦朗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发动车打转方向盘,不再追问。
徐时行偏过脸,看着右侧后视镜,万家灯火在镜中缩小成点点光斑。
情绪发泄完,理智回归,他轻声道歉:“对不起,不该朝你发火。”
秦朗快速看了副座驾方向一眼,徐时行四分之一侧脸被窗外路灯勾勒出清冷落寂的光影,关切之余只剩心疼,“没关系,如果可以让你消气,我乐意。”
徐时行没接话,伸手拧开了车载音响。半小时车程到达公寓,汽车驶入地下闸口,倒车入库,两人一起下车,并肩步入电梯口。
跨进电梯的瞬间,徐时行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我爸妈家的地址?”
秦朗关心则乱,电话挂断两次后无法接通,他抓起车钥匙一路疾驰赶来,完全忽略了自己不应该知道地址的事实。现在被这么一问,如梦初醒,整个人条件反射般绷紧,脑子里杂乱无序,“我……”。
电梯门徐徐合拢,在关上前被徐时行用手臂挡住,“愣着干什么?”
秦朗这才回神踏进轿厢,伴随着心跳鼓噪声他听到徐时行说:“车载导航里有存地址。”
秦朗一下卸了力,终于敢喘气:“对,导航。”
小区一共12个单元,导航地址没有具体楼栋数字,他却刚好停在正确的门厅外。
徐时行眼神复杂地望着秦朗,难怪沈砚初常说越契合的人越可能是陷阱,这世上哪有什么天造地设。
片刻失神后,他错开眼,“秦朗……”
秦朗屏息,谨小慎微地注视着他。
徐时行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看他依然说不出那句好聚好散。
是情绪激烈起伏后的空虚匮乏,是一念之间的任性,是电梯上升的微失重感,是秦朗隐含慌乱的眼睛。
他垂眸空吞了下,哑声道:“阳台可以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