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还需要麻烦你师傅吗?反正我是将死之人,倒是你,这种双生蛊,我要是死了,你可仔细点儿自己的命。”
凝香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一丝触动,很快又变回了无波澜。
仿佛有蝴蝶的翅膀轻轻掠过池塘,他扯过她的左手,煞有其事地研究着她掌心与他如出一辙的红线。
就像是弯曲的丝线长在了肉里,而每一处弯曲的地方似乎都与他的相契合,如同命运的纠葛。
她果然是他命里的劫。
凝香闪过一丝惊慌,试图抽回右手。
他岂能让她得逞,加大力道,四目相对,他读懂了她的情绪。
她终归是个姑娘,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残缺的手指,总有意掩住左手。
他松了口气。
其实,她也只是个姑娘——比万春年纪还要小。
忆起春天她和万春一起去放风筝。
万春本事太差把风筝挂在了树顶上,又不负责去捡,她自告奋勇爬到树上去。
他站在不远处楼台上,见她一身玉色嵌在粉色花树之中,拿着玉兔风筝朝他招手,笑容明媚。
许多的花瓣落在她的鬓发与肩头,仿佛是跌入凡尘的花仙。
谁不会被纯洁触动呢?
他索性摊开自己的左手,将两只手掌凑到凝香面前,笑道:“像不像?”
“什么?”
“月老牵的线……”
她白了他一眼。“我不会让你因这个蛊虫死的。”
萧瑾望着涛涛江水,轻轻地吻在她的手背。
永穆未有让他失望,在午后发起了烧。
凝香将帕子扔回盛了冷水的铜盆,扶永穆躺倒在垫子上,盖好船家好不容易从犄角旮旯寻出来的一条破被子。
她来到窗前站定,他打量了一眼,她扶着窗框的指节微微泛白。
外头是阴天,秋景萧条,江水浑浊,两岸立着稀疏的枯黄草木。
伙计在船尾吹起了埙,忧伤的乐音飘荡在水上。
凝香默默数着船边划过的波浪,额头上的几丝碎发随风摇晃。
她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一,希望时间能带来奇迹。
食指的侧缘在窗上敲了敲,她察觉到犹豫是在浪费时间,只会误了正事。
她看了看满脸透着不自然红色的繁炽,往外头去寻船家。
船停在一处小渡口,沿岸一排金色的大树正往水里飘着叶子。
萧瑾看着前方背着永穆的女子,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村里多是些木头搭的房子,外头围着石头建的矮墙或是篱笆,零零星星地散落在高低起伏不断的地形上。
凝香仿佛来过此地,熟练地穿梭在碎石子铺就的路上,一路上皆是静谧优美的田园秋景,不时有杂色的猫儿慵懒地卧在檐下打盹,篱笆内小鸡们将头簇在一处争食儿,吃饱了就振翅飞一阵儿。
她一连经过了几处人家也不入停下,只顾埋头背着永穆往前走,里面的房舍分布的越来越稀疏,眼看就要到了山里,她终于停在了一处小院。
萧瑾抬头一打量,这家的石砌院墙比别人的都要高,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站在外头根本看不清里头的景象。
凝香轻轻将永穆放在地上,一手绕过肩头扶住她,另一手指节微弯叩响了木门。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者明明立在门后,却奇怪地不出声应答。
凝香垂着眼继续敲了几下。
门后终于传来了警惕的压低的女声,“谁呀?”
“是我,十一。”
恰在此时,一颗光滑的小石子滚落在萧瑾足前打了几个转儿,他看了眼来斜后方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摸摸额头,低头笑了一下,抱紧了怀里的阿玉。
“嘎达嘎达”层层门锁解开,木门从里头打开,身着浅蓝衣裙的少女张开双臂迎了出来,清秀的鹅蛋脸上挂着惊喜,“谢姑娘,好久没听到你的消息了,爷爷前两日还念叨你来着。”
这称呼教萧瑾挑了下眉。
“明明,好久不见。”凝香无丝毫异样,侧眸看向永穆,“我朋友发烧了,得在家里打扰一晚,劳你拿两套干净的衣服,再把退烧的药煎上一副。”
“跟我客套什么,快进来。正巧上回我裁衣服的时候还剩些布料,就比照着给你做了一身,你待会儿换上试试,这位姑娘看起来身形跟我差不多,待会儿拿身新做的给她。”
“什么时候办酒?”
“年前。谢姑娘来吗?”
“年前是生意最忙的时候,走不开,现在不好说。圆圆在吗?我给她找了个玩伴。”
明明盯着花坛里成簇的粉色花朵,似是没有听到,侧眸看了眼跟着后头的萧瑾,拉住凝香的衣袖,“谢姑娘有好消息了?”
萧瑾朝她微微颔首。
“不是。”凝香不看明明的眼睛,“生意。”
“可惜了。”
“可惜什么?”
明明重重地叹了口气,“倒是极般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