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嫖客和娼妓?他何曾把她当过娼妓。
不给她名分,是为了等娶了正妃之后让她当侧妃,这样不够吗?
他总还犯不上跟老三一样,为了她,赌上前途。
即便是娼妓,那他也是待她好的,前所未有的真心。
他在大宛屠了几座城,对她,他下不了杀心。
双目对视,他察觉到了什么。
这些日子她何曾言辞激烈地对他说过这许多话,她眼中几不可见的泪光浇灭了他迂回而生的怒火,困惑像草一样在化为灰烬的土地上疯长。
委屈?
她在委屈什么?
言辞犀利,眼睛里却这么委屈。
所以也没什么不一样。
只是她没名没姓,可以任由他玩弄作贱,满足他那些下流肮脏的趣味,哪里比得上那些金枝玉叶的矜持端庄,更别提公主了。
只因他这半生太风光得意,一朝被打心眼里瞧不起的一个人所害,才会这样心怀不甘。
凝香懊恼于失控的情绪,见扯不开他的手,伸出一只手钳住他的脖子,刚要用力,他突然松了手,颓然地耷拉着肩膀,目光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不行,他不能直接挑明,那样显得太刻意,倒教她起了疑。
他思考了一下,语气透着些许自嘲,“都说你傻,原来你只是看得透彻。”
“嫖客和娼妓?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怪不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车上一直哭,我以为你是伤心小月莺抛舍你,原来你真的只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看来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根本没信过,之所以主动,也是因为你觉得我时时在以权势相迫,逼你就范。”
废话,当日为尽早一亲芳泽,自然是在逼迫于她。
他第一眼就看上她了不假,可他哪有那么好的耐心,饿着肚子盯着眼前的美味佳肴,供在府里几个月再下手荼毒。
没这个道理。
可他现在偏不承认,反要用这份无赖勾起她心中的遐想,从而搅了她的思绪,乱了她的部署。
凝香果真上了勾,反过来扯住他的手腕。
到底还是笨,喘着气,一句有用的都说不出来。
真没用。
“吃饭了!”明明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撞见的就是他俩这副拉锯的样子,略带兴味地冲着他俩是望过来又望过去,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凝香脸皮子薄,当即撒了手。
她摇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欠你的。”
永穆服了药在熟睡,阿玉守在她身旁不肯出来,晚饭只有他们和明明一块儿用。
饭菜摆在供了佛像的堂屋里,枣木桌上拢共四五样菜肴,萧瑾不客气,挑了张椅子率先坐了,伸手拿了筷子。
这木桌于他而言略矮了些,倒教他弓着身子才好夹菜,不过菜蔬的鲜美弥补了这不适,虽不比王府的庖厨,但胜在原汁原味,回头想来,这还真是这段时间吃过最好的一顿。
凝香似在自己家里,从瓦罐里捞出只肥大的香气四溢的鸡腿,又用醇美的汤汁盛满粗瓷碗,向着明明道:“太阳都下山了,圆圆还在外面?”
明明夹了片青菜在口中细细地嚼,“你这回来的不巧,她前日去城里舅舅家和表姐玩了,她们两个感情好,好久没见了,这回估摸着得住个十天半个月。”
萧瑾注意到了她神情的不自然,伸出筷子去夹一片豆腐,对面角落里散落的一点香烛恰巧闯入了他的视线。
“本来该春天来的,有事给耽搁了,拢共加起来快两年没见了,还挺想她的。”凝香把捧着的碗放在萧瑾手边,抬了下下巴,“给阿玉。”
萧瑾哪有受人指使听人吩咐的美德,伸出几根指头把碗掠到跟前,抓起鸡腿就吃了起来。
凝香瞪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馍馍,“没事,明年春天的时候我该得空了,圆圆不是想去渔阳嘛,到时候我带她一块儿去给你挑新婚礼物。有什么想要的?”
“哪里就要什么礼物了,这里也是你的家,知道你事忙,你能时常来看看我和爷爷,我就很开心了。”
“那到时候我再问问圆圆,她点子多。”凝香想起些什么,夹咸菜的筷子顿了顿,“那伙人没找来吧?”
“没有。他们家这么多年虽然为害一方,但那根独苗突然坠马死了,老两口自此一蹶不振,防着远亲惦记家产就够伤神的了,哪里有闲工夫再来寻我们的麻烦?再说,我们深入简出,不大与邻人交往,谁又知道我们搬来了这处?一切都好,别总是担心。”
凝香“嗯”了一声,“上回那药酒方子可有用?”
“管用得很,爷爷照你说的浸了药草,要我嘱着他每天晨时抹一次,睡前再抹一次,阴雨天再没听他喊过膝盖疼了。”
“那就好。”她埋头,“圆圆不在也好,我这回来的匆忙,没给她带礼物。”
“你太疼她了,倒把她给宠坏了。”
凝香微笑。
小孩子多好哄啊。
她乐意。
萧瑾见她嘴里三句两句不离“圆圆”,而眼前这个明明待她确实不错,自己吃着白米,却还留意着她的口味,专程给她蒸了馍馍。
这些天他不挤兑她就难受,凑过身子,“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