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昭看了眼斜前方饱含担忧、但有些不知所措的母亲,学着顾清晚的样子站起来,姐妹俩异口同声:“祖母,阿晚/阿昭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这还差不多,老夫人颇为受用。
但看到顾清音不言不语的样子,心里还觉得有些堵。
大孙女跟长子一个性子,模样好才学也好,就是性子沉闷,还死倔死倔的,不时常打压一下,会滋生出她的胆。
老夫人沉声开口:“阿音你跪下。”
顾清音缓缓抬起头,看向老夫人颇为威严的脸。
呵,又来了。
老夫人面带愠色,唇角的八字纹随着她开口上下跳跃:“你是长姐,发现不好的端倪不规劝妹妹们,还在长辈面前拱火,真是越大越回去了,你先去祠堂反省,抄够十遍家规再出来。”
对面的顾清时忧心忡忡看向顾清音,准备替顾清音求情。
顾清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才不去祠堂。
祠堂多冷啊,前世她每一回都真心实意祈求祖宗保佑,当上太子妃和皇后后给祖宗做了那么多法事,怎么不见祖宗保佑过她一次。
“爹,”顾清音突然朝老夫人与元氏之间开口,然后自然而然站起来,对着虚空绽出饱含依恋的笑容,“您怎么来了?”
闻言,屋中的女眷们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真闹鬼了?所以大姑娘才这样反常?
只有顾清时心里满是激动,姐姐怎么将她装神弄鬼闹着玩时的这招用上了。
老夫人吓了个激灵,这一刻她莫名想起那些噩梦,梦里长子责备她偏心。
顾清音不动声色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她这样故作玄虚并非无的放矢,她一个好端端的人,突然性情大变太过突兀,她在夜里伺疾时听过祖母在梦中让父亲原谅她,这是她自救的第一步。
“姐姐!”
顾清时惊呼出声,强忍着内心的雀跃,假装担忧走上前抱住顾清音。
顾清音两眼一闭,顺势倒在顾清时怀中。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顾清时长睫一眨,圆润水亮的眼中迸出泪花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
*
顾清音倒下的瞬间,东宫里的萧惟凛放下手中的奏折,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重生了。
今日早上重生的。
他自出生就是太子,但父皇儿子太多,有大志的也不少,他这个太子当得危机四伏。
直到成婚之后,才算彻底坐稳太子之位。
二十一岁那年他成功御极,总算可以放开手脚,那两年他可谓宵衣旰食,一刻也不愿放松,总算开创出理想的好局面。
可惜在连续三晚熬夜处理政事之后,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之后便倒地不起,匆匆交待几句话后,就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他不甘心。
他为这个位置准备了太久,对他的江山有着无尽构想,他还来不及大展宏图;再有一点,他唯一的儿子才两岁多,他好不容易从一众兄弟中冲杀出来,他的皇位极有可能又被兄弟们夺回去。
若是那样,他死不瞑目。
于是,他在死前将目光牢牢盯在他那个看起来不声不响,实则能将复杂的后宫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的皇后顾氏身上。
他告诉她几个名字,让她务必与他们配合,培养好他唯一的儿子,守好他的江山。
那可怜人含着泪应了,漂亮眼睛里蕴含着坚定。
这其实不足以令他放心。
闭眼前他唤来心腹留下两道遗诏,一道是册立太子,一道是关于她的。
可即便做好这一切,他还是不放心。
许是他的执念太过深重,又或是遇上了某种机缘,身死之后,他的神魂没有跟着消散,留在他前世最喜欢待的御书房里。
虽然他去不了别的地方,从顾氏和太子偶尔出现在御书房的身影里,从负责扫洒的宫女太监的对谈中,他知道顾氏没有辜负他的嘱托。
没让人夺走他打下的江山,顾氏将他的儿子也教得很好。
听到儿子亲政时政治清明,海晏河清,他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终于放心进入轮回。
没想到,上苍眷顾了他一回。
他重生了!
在一旁看得再高兴,哪有亲自大施拳脚来得痛快!
萧惟凛越想越激动,再也坐不住,从书案前站起来看向窗外。
正所谓人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就在这红墙黄瓦之间,哪怕只是看着东宫里的仆从来来往往,他也无比畅快。
不会有人知晓,在他以魂魄的形态飘在御书房里的那些年,他无数次设想过假如他没死的场景。
关于政事上,他与前世会有许多改变。至于个人的人生大事,倒不需太多变动。
顾清音虽木讷了些,论能力秉性,的确当得起一国之母。
那就继续选她算了,其实换个人他未必安心,也只有她当皇后他才放心。前世他似乎对她不算好,这一世倒是有必要对她好些。
又将重生后的打算盘算一遍,萧惟凛放肆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