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吏部尚书房大人设牡丹花宴。
据说是房家的牡丹园子培育出了新品,实在是难得一见。
有不少官员甚至是富商都收到了请帖。
当然若是有心,就不难发现此次花宴宴请的宾客都是王女想要拉拢的中间派,甚至是以前坚定的卫丞相一党,也有不少都来赴宴了。
园子里顺着花圃就地摆放了许多桌案,众人入席,仿若置身于花海之中,芳香怡人、赏心悦目。
“大家还请随意!今日不过就是趁着天气尚好,请诸位来游玩一番,还请诸位千万不必拘谨!”
房启秀站在正中落落大方说道。
今日房家主未曾出面,这场宴会全程是以房启秀吏部尚书的名义主办的。自认无事的房家主自行出去查账了。
席间一蓝衣女子闻言举杯:“多谢房大人款待!听闻今日有一名品绿蕊牡丹,我方才转了两圈都没看见,房大人何时弄出来给我等开开眼呐!”
她说笑着便和房启秀拿着杯子遥遥对举,随即一饮而尽,端的是一派相谈甚欢的模样。
“蓝印姐姐稍待!”房启秀也是一饮而尽,看向对方的眼神有种双方都很满意的深意。
蓝印可是刑部尚书,如今示好将是桃夭王女征服朝堂的重要一步。
蓝衣女子就是曾经坚定的卫相一党,也师从帝师一门。她今日到场出乎了许多人意料,也让众人也越发暗自肯定:如今王女之势恐怕真的势不可挡了。
于是众人对着房启秀也越发热络起来,纷纷笑着附和,追问何时看得着这个绿蕊牡丹。
房启秀微微一笑,对蓝衣女子的态度非常满意。
房启秀一摆袖袍,笑着拍手:“诸位莫急!这就来了。”
只见两旁身形壮硕的几个汉子应声而动,迅速往后面汇集,不消片刻就推出一个小推车。
这也不是普通小推车,是用金丝楠木做架、琉璃做面,日光一照便流光溢彩、炫目亮眼。
小推车上面分明摆放着几盆娇艳欲滴的盛开牡丹,颜色淡绿清新淡雅,在这满院子红黄粉白中脱颖而出。
富贵奢华的推车与清雅馥郁的牡丹相辅相成,都是价值连城,竟是相得益彰、不分上下了。
众人看呆了眼,一时寂静。
房启秀掩唇一笑,今日头上戴着一套点翠随之微微摇动,温润的声线问询道:“诸位觉得我房家这绿蕊牡丹如何?”
“自然倾国倾城!”蓝印率先带头应和,其余人纷纷跟上。
“既然倾国倾城……”房启秀随即便道,“那今日启秀便做主将这些花送给诸位!让诸位将这倾国倾城带回去同家人好友共赏,岂不妙哉?”
众人一惊,这么大的手笔?
“当然了!”房启秀看着众人惊诧对视的目光,继续说,“咱们也不是白送的,竟然是雅宴,咱们就得有点雅趣!”
“不若咱们斗诗作画一番,取这头前八名赠送这绿蕊牡丹如何?”房启秀绕着八盆绿蕊牡丹走了一圈,袖口轻抚,便沾染上了扑鼻的香气。
“好啊!好啊!”有人拍掌称赞。
“如此有趣!我要参加!”有人迫不及待。
这时蓝印笑眯眯在席间叉了块儿西瓜吃着,朗声问:“房大人这提议甚好!就是不知道这斗诗作画的题目是何?我等可得好好钻研一番!”
房启秀微微一笑,声音清脆的回荡在园子里:“题目简单得很,各位姐姐妹妹们放心!”
“我们便以古人一趣事典故为题,随意发挥就好。”房启秀略一挥手,身后两个小丫头便展开一副长卷,上书四个大字:
“指鹿为马”
一时园子中悄无声息,寂静一片。
“这……”片刻后,席间窸窸窣窣地响起面面相觑的震惊之声。
谁人都没想到房启秀胆子竟如此大得嘛?!
古时赵高指鹿为马,强迫众人站队选择胡亥。今日房启秀此举不就是要他们表态是不是选择桃夭王女吗!?
当今圣上犹在,处处受到王女掣肘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了,但如今王女竟是按捺不住要造反了?!
小皇帝眼见着成年了,前两年就是议论纷纷说要立君后。众大臣都十分属意卫丞相府的卫松然公子。
但是眼见着就要下旨立后了,卫丞相忽的被王女一党抓到了里通外国的证据,差点满门抄斩!
是小皇帝和帝师一派极力周旋,才没有株连九族,保的卫家男子留的一命。
想到往事的众人尽皆面面相觑,都不敢表态。
眼看着冷场了,房启秀也不着急。慢悠悠笑眯眯道:“诸位不必着急,这道题目说简单很简单,说艰难也是艰难。启秀知晓,若要得出好作品需要时间,咱们不着急。”
房启秀又是拍拍手,小侍们入鱼贯而入,纷纷手中端着菜品,一一安置在各个宾客的席面上。
“厨房已经备好了午膳,诸位赏了一上午的牡丹想来也是腹中饥饿,不若请诸位先行用饭,等饭后咱们再慢慢写诗作画便是了。”
房启秀微微躬身弯腰,作势请着大家举筷。
“哈、哈哈哈……”又是蓝印带头说道,“房大人考虑的甚是周到啊,这是鹿是马的事情哪有吃饭重要?我们先吃饭!”
一时间席间又恢复了热闹,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房启秀眯着眼看着全场,在亲耳听见许多人选马时不由得笑了。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奉旨查办!众人听旨!”来人身穿玲珑盔甲,腰配绣春刀,脚踏浮云靴,一身暗纹吉祥纹黑袍掩在盔甲之下,威风凛凛。
正是保驾护航的御前侍卫——御金卫。
众人一时愣住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御金卫哐当一声抽出刀鞘时,纷纷大惊失色,通通把筷子一扔,伏倒一片。
“臣等/草民接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手谕:桃夭王女豢养私兵意图谋反,又陷害忠良结党营私,如今铁证如山,打入天牢关押。
其党羽一干人等进皆捉拿,入牢司判!抓捕党羽名单:礼部尚书房启秀……等二十一人。钦此。”
“什么?!”众人顿时惊诧不已,其中以房启秀更甚。
房启秀直接站了起来,“不可能!这是污蔑!”
说着她仓忙顾盼,慌不择路就要跑走。
却哪里跑得过御金卫的手掌?不过片刻就被压住了。
“钦犯家眷也一律抓捕!”御金卫一声令下,几队人马便冲向了折花院。
“统领,房家主和房大小姐那边……”有下属问道,但显然是一种犹豫。
统领沉声回应,声如洪钟,清晰的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房大小姐和房家主协助调查钦犯有功,特赦不抓!”
此话一出,下属领命而去。抓捕苏二以及齐小奇。
此刻被戴上枷锁的房启秀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喊道:“不可能!房无猜怎么可能有功?!是她出卖了我?!是她那个贱人?!”
“还有房家主……”房启秀震怒的瞳孔开始涣散,显然无法承受自己的猜想,“是娘亲出卖了我?娘亲?!哈哈哈哈哈……唔!”
一个御金卫看不惯房启秀鬼哭狼嚎,一把扯过一个小侍手里的抹布塞住她的嘴,“闭嘴!”
她终究看不上我……房启秀拼命摇头,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而其余宾客皆是惶惶然。等御金卫利落的一走,众人皆是坐不住了立刻就要走。
只有蓝印一人八风不动的安坐在原地,笑吟吟地看众人奔走,迅速的只剩下她一个人。
蓝印慢悠悠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转眼之间,三月之期已到。天青观中。
“我的苍天呐!我终于可以下山了!走走走!现在马上立刻就走!”房大锤只觉得自己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这山上不是花花就是草草,还有就是那头老黄牛,他都把人家牛念叨烦人了。
什么?你说还有这些道士们可以说话?算了吧!女道士他不敢上前打扰,男道士他厚脸皮去搭话,人家理也不理,专心练功。
听到瞿长安说要带他下山时兴奋得就要跳起来。
瞿长安摇摇头,师弟还是这般欢脱的性子,和小师妹真是像呢。
不过……瞿长安摸了摸下巴,恶趣味又上心头。
“我可没说今天就下山啊,”瞿长安苦恼说,“师尊说了,如今时机到了,但是师弟你的功力还没到,还需要你做一件事情才能下山。”
房大锤毫无防备,问:“什么事情?快说快说!”
瞿长安高深莫测道:“那便是……在出发之前给护送你的大师兄洗一百件衣裳!”
“哈哈哈哈哈哈!”瞿长安眨眨眼,飞快的从床底下把自己存了半个月的脏衣服翻出来,一股脑丢给对方。
房大锤:“……”被迫抱了满怀。
低头一看,竟然全是一模一样的月白色或者深蓝色道袍!
怪不得看他每天都穿的干干净净的呢!
“师弟呀,什么时候下山,就看你的表现啦!”瞿长安拍拍他的肩膀,一溜烟跑了。
房大锤一脸黑线:“……”
说好的这个世界的男人勤俭持家,卑微服从呢?!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个瞿长安这么另类?
房大锤捏了捏拳头,就要把脏衣服往地上扔。
算了。看在对方这段时日照顾他这个植物人任劳任怨的份上,气冲冲地走向了水井。
房无猜这两天很寂寞。她便宜妹妹一家子开了个什么宴会就都莫名其妙的被抓走了。
这几天她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发霉。
“大小姐,家主叫您过去正堂呢。”海林匆匆而来,带来了消息。
“啊?”房无猜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像根软面条一样从摇晃的秋千椅上撑起来,“娘亲回来啦?”
自从房启秀出事之后,房家主就消失了,嘱咐自己大女儿不准乱跑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下忽然回来了?
海林过来扶房无猜,一边揣摩着家主的神色,说:“家主似是有什么喜事要告诉大小姐您呢。”
“喜事?”房无猜也跟着精神一振。
“难不成是自己便宜妹妹他们要回来了?还是松然要回来了?!”房无猜兴奋的问。
直到现在回想起当天折花院传来的惨叫哀嚎声,房无猜都还有点心有余悸。
主仆二人来了正堂。
房家主似是旅途奔波,不愿多说,但眉眼之间流露出来的都是放松的神色。
房无猜正想开口询问,忽然瞥见房家主身后立着的海情,愣了一秒后兴奋叫喊:“海情姑姑!你们回来了!”
海情粲然一笑,在得到房家主点头示意后也领着海林下去母子相携而去了。
“哎,松然呢?”房无猜着急的转了两圈,却没看见松然的影子。
房家主轻笑一声,招手道:“无猜莫急。松然那孩子先去商行了,他此行立了大功,为咱们商行开辟了前所未有的一条商路,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没做的。”
“哦……好吧。”房无猜若是有尾巴,此刻一定是垂头丧气的耷拉下来,她拖着小步靠到房家主身边。
房家主顺着房无猜的脊背摸了摸,安抚道:“不着急,这几日娘亲知道你也闷着了。娘亲给你安排了好事情,包你开心的。”
“什么好事情?”房家主这般奇异的语调让房无猜莫名有点儿心慌。
“一会儿回去就知道了。”房家主眼中带笑,“为娘是想嘱咐你一件事,你可得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