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想到他竟会亲自来平城,处理这些事务。
通往顶层套房的直达电梯内只有程祈时一人,在外头绷得紧张的肩背不自觉松懈下来,像只猫似的靠在玻璃门一侧,裸露在外的脊背触及镜面,冰凉的触感令她微微吸了口凉气。
左右无人在场,程祈时无需维持什么名媛姿态,抬手按住自己后颈骨,一边打圈按揉缓解疲劳,一边想着该喊个按摩师来套房内,给自己做个精油SPA。
深夜想约的人远在几百公里外,即便如此,程祈时仍不想亏待自己。进套房后简单清洁洗漱一番后,她便拨打酒店前台的内线电话,和工作人员说明自己需求,没过多久便有带着持业证书和对应配套工具的按摩师敲门。
套房北侧的按摩房自她入住以来首次派上用场,落地窗外正对着一览无余的江畔景观,可惜夜色浓厚,看不清对岸光景。不远处伫立的写字楼内仍亮着零星灯光,依旧有人为了工作而奔波,显出别样的寂寥。
虽说这会儿在加州时间刚过午时,但经由几天不甚成功的颠倒时差尝试后,程祈时只觉身心俱疲,精神虽清醒着没太多困意,可思绪却乱作一团,无法集中思考,太阳穴处更是隐有痛意。
脑海中一会儿是叶家红木雕琢外的园林景色,一会儿又是顾淮之拦住车门时手上浮现出的淡青色筋络,最后却回想起江寄舟那条蕴含着拒绝意味的消息,像在头上忽然被浇了盆冷水,霎时将她打回现实。
“是这儿太用力了吗?”
按摩师察觉出程祈时身体微微战栗,一时慌张,不知是不是自己手下动作重,才让后者有如此反应,连忙放缓手中动作。
程祈时脸朝床面,心情一时发闷,说出口的话也难免低落:“没有,你做的很好。”
酒店内的按摩师专业素养极高,即便处于私密空间内,也习惯性保持着沉默,不会给人以边界感模糊的不适,更不会因此影响按摩体验。
程祈时收回心神,被房间内的背景音乐吸引,逐渐放空自己的大脑,不久便陷入了浅眠之中。
夏夜短暂,破晓时分也比别的季节早一些,程祈时被按得迷迷糊糊,完整流程结束后她才被按摩师轻柔唤醒,没能及时回过神,下床时险些左脚绊右脚,腿一软跪倒在垫子上,扶住额角轻叹了口气。
“你先回去吧。”
看了眼客厅内时钟上显示的时间,程祈时尚未被资本主义完全侵蚀的良心多少有些不安,决心等按摩师走后,再通知酒店前台,给她多加几千额外的服务费。
按摩师完成自己的工作,又轻声细语叮嘱程祈时几句按摩后的注意事项,这才带着工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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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新加坡读书时,程祈时多住在顾家老宅内。虽然没有直系亲属在身旁,但衣食住行亦由专人照料,每日护理工序早中晚一道不曾落下,每周都会安排固定时间给自身做护理,大有发展成做花瓶也要成为最好看那一只的趋势。
大抵是顾淮之终究看不下去眼,觉得身旁无人约束的局面只会将她养得过于骄纵,拍板做主将程祈时送去欧洲求学。本科阶段阴差阳错,她不得不顺着小舅舅的申请修读双学位,在繁重学业压力下,成功将各种公主病磨去大半。
即便如此,该有的日常保养程序也耗去她近两个钟,待程祈时从浴室内出来时,天光已不是微微破晓的程度,旭日从云层中穿出光束,在微光粼粼的江面上投下细碎金光。
即便一宿未眠,见到这一幕时,程祈时竟出奇觉得神清气爽,全然没有日夜颠倒的疲颓。
正当她翻看酒柜,试图从里面找出感兴趣的佳酿,准备独自去阳台上小酌一杯时,套房门口处忽然传出动静。
独居时感官总会被无限放大。程祈时下意识抓紧离自己最近的酒瓶,警惕性地举在胸前,面色紧张瞪大眼看向门口处。
她甚至在心中思考几秒这个时间点是拨贺南意电话来的靠谱还是顾淮之——
推门进来的男人显然也没料到客厅酒柜旁会站着人,他右手插在兜里,左手还握在把手上,偏头沉吟着打量程祈时,眉眼间带着些许笑意。
看清来人模样后程祈时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这一泄气,险些没抓稳酒瓶,又凭空惊出一身冷汗,恼羞成怒地瞪了眼江寄舟,语气也染上嗔怒。
“赶紧进来把门关上!”
江寄舟浑身上下除了手机别无一物,连口罩也没带,身上的条纹T恤甚至还是前几天走机场造型时穿过的那件,搭配黑色直筒运动裤,看起来不像刚从片场赶来的演员,倒像是刚结束晨跑的男大学生一般。他全身唯一能算得上艺人修养的只有戴在头上的牛仔鸭舌帽,但也没能遮住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反而像是刻意搭配的点缀,衬出几分随性。
好在他身型优越,即便是最简单的T恤与运动裤的搭配,配合那张脸一同看上去也比旁人出彩不少。
“慌什么。”
江寄舟语气带笑,不自觉调侃程祈时:“程大小姐只手遮天,替我摆平这些桃色新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吧。”
话是这么说,他倒也没有要逆着程祈时的意思,将门关上后顺手锁住,确认不会有人意外闯入后,这才摘下自己的鸭舌帽,搁在入门玄关处。
“不欢迎我?”
换完鞋后也没见程祈时过来拥抱自己,江寄舟倒也不介意,往她站着的方向走去,离近后看清玻璃瓶上的字,有些奇道:“你什么时候爱喝酸口的酒了?”
程祈时抓起酒瓶时心中唯一想到的只有要以何种姿势自卫,哪顾得上看酒瓶上的标签,被江寄舟一提醒才低头看清,没好气地将酒塞进他怀里。
“你少管!”
两人许久未见,江寄舟对她这会儿格外骄纵的大小姐脾气向来包容,顺从地接过酒瓶放入酒柜,又随手选了支贵腐,低头半哄道:“这会儿日头好,陪我去喝一杯?”
他对程祈时极其了解,顺毛也顺的得心应手,程祈时无需看清瓶身上的字,光看瓶口设计便知道他挑的是自己最喜欢的那款酒。
原本她也准备取那支酒出来的,倒是让他抢了先。
程祈时倚靠在酒柜一旁,没答应也没拒绝,轻轻挑了下眉,单看着江寄舟动作。
他从酒柜上方的玻璃架内取出酒杯,本想拿到客厅外的阳台躺椅上,走了两步又后折返,将酒杯递给程祈时,走到一旁开放式厨房内,寻找中岛台旁放着的开瓶器。
程祈时百无聊赖,食指和中指虚虚夹住酒杯,任由玻璃间轻轻触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神使鬼差间,思绪早已不知歪到何处。
“你说你在这儿陪我喝酒,会被娱记拍到吗?”
江寄舟正在开瓶的动作一停,视线转移到程祈时身上,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又带着不自觉的放松,连桃花眼都因笑意而弯成月牙状。
“阳台外正对着江面,能拍到什么?”
酒店顶层高逾百米,又有上千米宽的江面横跨于前,哪怕是最顶级的长枪短炮,也只会被酒店外壁反射的自然光迷了眼,无法看清阳台上的人。
再说了。
“如果真能拍清,那可不是上娱乐头版的事。”江寄舟顺利将酒瓶起开,走至程祈时身旁,微低下头,认真地看着液体缓缓倒入杯身内。
“那大家恐怕都会知道,四季华庭顶层套房内的躺椅,到底有多硌着慌。”
江寄舟视线在程祈时手肘腕骨处的红痣上停留几秒,又不动声色地移开,看着眼前人逐渐变成绯色的耳垂,像是要强调什么一般。
“到时候可没人会在意我是不是你的秘密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