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情绪的突然变化让另外两人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陆无尽看着秦沂的脸色,想要给他找补,“嗯嗯呃呃”思考半天,没想出来该说些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秦沂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就体现出来了,他冷哼一声,一边揉腰一边起来找医药箱,还不忘挖苦:“这时候想起我来了,刚刚怎么没把我甩墙上撞死呢?”
陆无尽看向南柯,后者讪笑几声,又连忙爬下去帮着他一起找。陆无尽的伤口不算深,但很多,翻起的血肉红肿,看起来格外瘆人。小玻璃碴子留在伤口里,不处理怕是很难自己好。
然而陆无尽从前这样惯了,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稍不留神就是死路一条,以往遇到这种要人命的NPC,要不就生生疼晕疼死过去,否则就只能咬牙挺着,等梦境核心解除,执念消失,也就出去了。
这会儿看两个人忙前忙后地找药和工具,看得他心里一暖鼻子一酸,一句感动的话刚要出口,就听见客厅里翻东西的两个人的声音。
南柯:“玩意儿浇伤口上不会疼吗?”
秦沂:“疼不死。”
南柯:“那他不愿意怎么办?”
秦沂:“你甩我的时候不是挺大力气吗?当然是你按着他啊!”
南柯:“好的,我一定尽全力按着他!”
陆无尽:“.......”
说悄悄话也不知道小点声音!
两个人提着医药箱进房间,看见陆无尽方才坐的位置空空如也,视线上移,与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另一边去并且还在努力咕涌,试图悄无声息下床的陆无尽对视。
南柯走过去按住他:“陆老板,你去哪儿啊?”
南柯脸上熟悉的微笑看得陆无尽后背发凉,他窘迫一笑,不愿驳了两人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好意。
陆无尽半边脸都是血,说实话要不是秦沂看见这伤口是怎么来的,恐怕会把他当成梦境里的怪物。毕竟上午才目睹过他疯狂砸镜子的行径,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这种主动挑起危险的做法一定不是秦沂的作风。
所以秦沂觉得他脑子肯定有点问题。不然这么疼的情况下,刚刚怎么能云淡风轻地跟他谈论其他话题?
正常人不都应该先关注自己的伤口吗?
秦沂当然不会知道陆无尽曾经独自处理过多少次同样的情况,自然也不会知道有人能习惯痛感,哪怕他最怕疼。
秦沂一边想着一边在医药箱里翻找自己需要的工具和药品,一个个用酒精消毒之后,抬眼看着陆无尽,那眼神就像在说“你准备好”。
陆无尽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秦沂眼帘微垂,浑身上下透着淡漠冷厉的疏离感,抬眼之间眸中略显清冷,拿着镊子的手在他眼里更像是死神拿着他的镰刀。
对于陆无尽来说,死到不可怕,可怕的是疼,钻心的疼痛直达骨头深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哪怕血流下来糊住眼睛,抹干净就能正常思考。
陆无尽咽了下口水:“那个.......轻点。”
秦沂稍一点头,像是见惯了这种场景,波澜不惊:“嗯。”
镊子反射灯光发出森寒的光,秦沂一手拿着酒精,一手握着镊子,离陆无尽越来越近。陆无尽拳头握得越来越紧,冰凉的镊子在即将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他还是没忍住往后缩去,“等等等一下!我还没准备好——嘶!”
南柯发挥了作用,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按住他,叫他动弹不得。
秦沂没因为他那一声放慢动作,冷淡的眼睛盯着每一个伤口,小心翼翼地翻开皮肤,夹出玻璃碴。
染了血的小碴子被他丢在瓷盘里,发出清脆的一声。
陆无尽一开始疼得龇牙咧嘴,秦沂动作又快又准,三两下处理了大半伤口,丝毫不会手抖,被这样的医生处理伤口,陆无尽慢慢放下心来。
确实不是很疼。
陆无尽盯着面前两人,两人注意力都在自己脸上,丝毫没注意到他逐渐放松的身体。
其实在此之前,他都是一个不愿意喊疼的人,原因也很简单,就算喊了疼也不会有人听见。
梦境结束之后,就算他在梦境里头破血流四肢折断五感尽失,梦醒之后,除了心理上难以磨灭的、虚假的疼痛,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雇主也只会冲过来,问他结果是好是坏。
秦沂夹出来最后一块玻璃,这才抬眼看了看他,他不太爱说话,情绪藏在眼底,不过陆无尽还是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很能忍嘛。
陆无尽露出骄傲的神色,正要谦虚一下,眼前又是一黑。秦沂刚放下的手再次抬了起来,冰凉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被浇到陆无尽脸上。起初是凉凉的,一秒之后,如同针扎火烧般的同感瞬间席卷他的半张脸。
“啊啊啊——”
秦沂放下酒精,冷静地看着他,这样的反应他在科室里已经司空见惯,毫不意外。酒精带来的痛感无比清晰,不同于伤口的疼,突如其来的疼痛会让大脑瞬间清醒,但又带着隐藏在疼痛下的作用——消毒。
使得这份疼痛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