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是银杏树。
郁郁葱葱,成行成列,从展厅两侧向远处绵延,黄澄澄的大片联做叶浪,翻卷着奔向道路尽头,望不到边。
“知道吗。”江袭的手攥住了冉秋蝉手腕,带动着那只手略略抬起,遥遥一点不远处的银杏树,“银杏树科下只有银杏树属,银杏树属下也只有银杏树种。所有的银杏共享一串基因链,它活得太久,连天敌都没有。”
“大概是闲的太无聊了,”江袭略略抬眼,粲然一笑,“所以它们在有了思想之后,日复一日地窥伺着来来往往的……玩家。”
“我想我们大概又知道了一件关于神寓的事,”江袭散漫道,“它的这些副本以及副本里的一切存在都不是自己捏造的,都是从我们曾真实存在的那个世界里,用了某种我们还不清楚的手段,弄进来的。”
“玩家如是,副本尾随如是,这里的银杏树和镇子,亦如是。”
冉秋蝉张了张嘴。
他想说些什么,可喉头艰涩,一个字都说不出。
江袭话音落下的一瞬,所有的银杏树枝丫开始剧烈摇动,过于猛烈的摇动带起阵强风,卷着扇形的、边缘闪着某种金属光泽的金色叶片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密集如某种迁徙的飞蛾,兜头重重罩向两人。
冉秋蝉猛地闭上眼,下意识缩进江袭怀里,他背对着江袭被稳稳护了个满怀,没看见那一瞬江袭骤然冷下的神色。
世界榜序列0000001的青年眼尾尖长,瞳色也浅淡,他睨着漫天的树叶动了动嘴唇,不大耐烦地比了个“滚”的口型。
簌簌的落地声窸窸窣窣直往人耳朵里钻,风声停的突兀,冉秋蝉怔怔睁开眼,眼前蓦地划过一片落叶。
他脚边落了大堆大堆的银杏叶,高度几乎要盖过他脚踝。
从展厅内走出的几人面色尴尬,面面相觑好半晌,一时间竟踌躇不前。
临了还是萧垂熙咳了一声,堪堪分开了黏糊不清的两人:“我来的不是时候?”
江袭:“你来的正是时候。”
萧垂熙脸色古怪,勾住江袭的肩膀嘀嘀咕咕:“我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纯粹找你聊后续,你别下一秒就冲我伸出手。”
江袭拍掉他的手,淡淡道:“卫建新他们人呢?”
“从偏门走了,”萧垂熙耸肩,“数斯亲自带着走的,说是要去后台。”
江袭嗤了声:“也不嫌恶心。”
“谁说不是呢?”萧垂熙笑道,“我看那帮人没一个好东西,蛇鼠一窝,他们混在一起也挺好。”
江袭跟着笑了笑:“后来又展出了什么?”
萧垂熙脸色沉了下去:“犼,鱼妇,狌狌和旋龟,和书里的描述根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长着人脸,会说话。”
江袭揉了揉眉心:“确认是人?”
“确认了。”萧垂熙脸色彻底黑了下去,“那个被做成鲛人的小姑娘在玻璃上敲了串求救的摩斯密码,被赤鱬很快搬下去了。”
江袭面色不愉:“他自己发现的?”
萧垂熙:“卫建新队里那个周换告诉赤鱬的,临搬下去之前我和赤鱬举牌子说要买鲛人让它预留,应该能保下。”
江袭颔首,拍拍萧垂熙的肩:“辛苦。”
萧垂熙一乐:“通关头绪有了吗?”
江袭若有所思:“还不确定,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说。”
月相打从进本开始就没闲着,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整天,赵薏看起来也精神不佳,和窦野蔫头耷脑走在最后。
队长和副队在最前方讨论副本内容,冉秋蝉自觉归队,和孙常祠走在一起,状似不经意道:“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孙常祠忍笑道:“从袭神问你看到了没的时候就出来了,一直在门口,刚刚才过去。”
冉秋蝉深吸一口气:“我和江袭……”
“没事,”孙常祠从善如流道,“我们都理解,小情侣之间贴贴腻歪都很正常,没什么可避讳的,不用有心理负担。”
冉秋蝉抿抿唇,别过脸。
阎壑从后边儿快走两步赶上冉秋蝉,直愣愣问道:“你俩上个副本就在一起了啊?咋不和我说啊,我问你俩的时候不是都说没说过喜欢吗?”
冉秋蝉:……。
走在最前方的萧垂熙笑的前仰后合,促狭的不住撞江袭肩胛:“我说袭神,你还不打算给人家一个名分啊?”
江袭不甘示弱地撞回去:“有空管我?你的小竹马还没开窍?”
原本还嘚瑟不已的萧垂熙瞬间蔫吧,觉得嘴里有一股子苦味直奔天灵盖,冲的他心酸难忍,面上却硬是摆出个笑脸,咬牙切齿道:“你懂什么,我就爱他是块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