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垂熙皱眉:“它怎么跟你说的?”
江袭想了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竟然有点想笑,他握着孙常祠的手往上轻拽,给他弹去了袖口一粒薄灰:“初筛副本里我吃了它的小boss,它出来得太晚,看着尸体懵了。我坐在那只羊身上跟它说放我回去上班,它沉默了好久,最后告诉我拿到第一就行。”
萧垂熙闻言又开始乐,滚烫的指腹攥的江袭腕骨处的皮肉泛起层青白,随着他笑个不住的动作把那截腕子往下扯:“妈的。”
“到时候能跟它提要求说把这几个人带出去吗?”半晌,萧垂熙垂下眼睫轻声道,“我不想在这里边儿待着,我想回去。”
“哥。”
江袭默然,随即抽回了手,又把那只悬在空中的手掖回被窝。他避开萧垂熙额心还过于敏感稚嫩的触角,轻轻摸了摸萧垂熙的头,哄小孩一般拍了拍。
“睡吧。”江袭软下声音,同萧垂熙低低道,“都好说。”
“你想怎么着,都好说。”
萧垂熙笑开,有些得意,又实在困倦得厉害,最终咕哝了句什么,闭上了眼。江袭给他盖了被子,又连人带被扛去了床上,终了随手熄了灯,在他身边坐下。
萧垂熙睡得很快,高烧让他一直有些迷迷瞪瞪,平缓的呼吸在房间内响起时江袭开门走出了房间,过廊里站着一个等待已久的冉秋蝉。眉眼精致的青年冲江袭笑,又指了指铺着厚厚地毯的阳台。
江袭会意,跟着他往过走,红色地毯踩上去没半点动静,夜风里冉秋蝉的尾指勾上江袭的,轻轻晃了两下:“你又在不高兴,为什么?副本不是马上就要过了吗?”
江袭垂下眼:“我没有不高兴。”
冉秋蝉没接话,他只是勾着江袭的手又晃了晃,凑过去和他挨了挨脸。
江袭叹气,跟他贴着脸挨了挨,又把人揉成一团拢吧拢吧抱个满怀:“这个本结束之后再下的正式本会变得没这么容易,可能有人会死,可能死因是我们要他们死。”
冉秋蝉眨眼:“那一定很酷。”
迎着江袭无奈的脸色,冉秋蝉撇了撇嘴:“我知道了,我只是不太明白,过的这几个副本你一直在坚持什么。”
“我听孙常祠说了你们遇见的那个副本,在那个副本里你也没想过把那个李示祭天,更没想过直接刀了程心悠了事,为什么?”
“队长,”冉秋蝉转过脸,“在这种地方,不择手段和栽赃陷害这是难免的吧?或者说难听一点,这是基本的吧?就像吴融融嫁祸村民杀史廷,这是一个想活着的人下意识做出的最基本的行为。其实除了你之外队里的人早就明白这一点,只有你还在满游戏当圣父。
上个副本里,被上身的史廷不杀,不对劲的吴融融你也不杀,真是圣光普照光辉灿烂,我等庶民恨不能避其锋芒。”
江袭被他说的无奈,又听他继续道:“在既定而有限的生存条件下,人会不择手段活下去;在互相冲突的关乎生存的利益下,人又和野兽没差。在这种地方谁死谁活有什么所谓?谁赢了谁就活。如果我输了,我死在这里了,那我认;既然我可以死,那别人当然也可以死。”
他语气是那样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到江袭短时间内甚至没找出反驳的话,只能目光复杂地瞧着他。
冉秋蝉迎着江袭的目光蓦然一把拍上江袭侧脸,指尖掐着江袭侧脸揉了又揉:“越像人就越不像人,很多时候,人反而是最不像人的。对那些货色实在是没必要恪守你可怜的底线,队长。”
“别把道德底线拉那么高。”
夜风簌簌,副本里的夜总是冷得过分,江袭和冉秋蝉对视良久,倏地笑了一声。他把冉秋蝉的手从脸上拿下去,垂着眼居高临下看冉秋蝉,旋即手指掐上冉秋蝉侧脸,学着冉秋蝉先前的动作狠狠揉了两把:“我可怜的底线?”
他手劲儿实在大,两下就捏出了片印子,青年的皮肤很快被揉出可怜的红痕,吃痛地掰江袭的手腕,嘴里不住咕哝:“不可怜不可怜。撒手撒手……”
江袭没松手,自顾自把冉秋蝉的脸好一顿磋磨揉搓,临了看着自己搓出来的印子左右打量,模样相当满意:“我的确可怜,但是你现在看起来也挺可怜。”
冉秋蝉瞪他,别过脸去不愿意搭理人,气鼓鼓的抱着手臂。
江袭失笑,又给人团吧团吧揽进怀里哄,带着人往屋里走去,声音很低:“赶紧睡觉,明天还有正事。”
民宿一楼的侍应生若有所感,抬头抻着脖子往二楼阳台瞅,可张望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影,最终只得悻悻缩回脑袋,又开始看着小电视点头打瞌睡。
冉秋蝉和江袭各自回到了房间,江袭在萧垂熙床边坐下,沉默望向窗外。
月光清透,萧垂熙尾指上的戒指被迷迷糊糊地蹭了一下,微微转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