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一阵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上查看,叶烬半拖半抱地带着妹妹往山林深处逃去。
“别怕,霜儿,别怕。”叶烬喘息着安慰,脚下的步子半分也未曾减慢。
身后的追兵似乎不熟悉地形,马匹在密林中行动不便。叶烬听到对方用柔然语咒骂了几句,随后马蹄声渐渐远去。
不敢赌柔然人会不会折返,叶烬背着妹妹,一直跑到实在跑不动了,两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歇脚。
叶霜瘫坐在地上,小脸惨白,嘴唇不停地颤抖。叶烬低头,这才发现她的鞋子跑丢了一只,脚底被碎石和树枝划出了好几道口子。
“疼吗?”叶烬轻声问,从包袱里找出布条给她包扎。
叶霜摇了摇头,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别怕,有哥在。”叶烬把她搂进怀里,叶霜吓坏了,小小的身体在剧烈发抖。
夜幕降临,远处的村庄方向亮起了冲天的火光。
叶烬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叶霜缩在衣服上抱着腿。
他站在洞口,望着那片血色般的天空,拳头攥得发白。那里有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有教他识字的李爷爷,有总是偷偷多给他半块饼的王婶……现在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哥,都没了……”叶霜终于哭出声来,声音细若蚊蝇。
叶烬回到妹妹身边,紧紧抱住她:“我们还在。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哥哥,你说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吃饱饭?”
叶烬揽着她,回道:“快了,会有那一天的。”
只是那一天有多久,叶烬不知道。
“霜儿,睡吧。”
叶霜勾着他的手指摇头,声音嘶哑:“哥……唱歌……”
叶烬愣了一下,随即轻声哼起母亲教他们的小曲。叶霜蜷缩在他身边,渐渐闭上了眼睛。
妹妹窝在哥哥怀里哭着哭着睡着了,叶烬不敢合眼,他握着猎刀,警惕地听着洞外的每一丝响动。
叶烬是让晨光晃醒的,小叶霜还睡着,眼睛还是湿润的,显然昨夜吓得不轻。
他轻手轻脚把叶霜平放在地上,悄悄摸回村子附近查看。
眼前的残像让他胃部阵阵绞痛——房屋全部被烧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村民的尸体。
李老汉倒在槐树下,胸口插着一支箭,手里还攥着那本没来得及给叶烬的《六韬》。
叶烬挥去泪水,将《六韬》捡起来,拂去书页上的灰尘,放进怀中。他在废墟中翻找能用的东西,找到半袋尚未烧毁的粮食,几件还算完好的衣物,还有父亲留下的一把短弓和几支箭。
回到山洞时,叶霜已经醒了,正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看到哥哥回来,她立刻扑上来,说不出话,只是无声地流泪。
“霜儿,你怎么不说话?”叶烬捧着妹妹的脸道。
叶霜只是摇头,不开口。
“没事了,哥找到些吃的。”叶烬强作镇定,拿出干粮递给妹妹:“我们要离开这里,去朔州城。”
叶霜睁大眼睛,露出恐惧的神色。
“霜儿别怕,哥会保护你。”叶烬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心里沉甸甸的。
从这里到朔州有五十里路,途中可能遇到柔然游骑,妹妹又受了惊吓无法说话,但他别无选择,去了朔州城才能找到大夫给妹妹看病。
“霜儿,吃完我们就走。”叶烬收拾好东西,望向远方的山路。
十六年来,他从未离开过谷河村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叶霜更是自出生开始便生活在村里,没有走出过村子。
等妹妹吃好,喝了水囊里的水,叶烬牵着她回到了村子里。
叶烬蹲下身,柔声道:“霜儿,你乖乖在这里坐着,哥哥去把他们安葬了就回来好不好?”
小叶霜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角,眼睛红肿得像两颗熟透的桃子。她摇了摇头,不肯松手。
“那霜儿跟哥哥一起。”叶烬叹了口气,把妹妹的小手握在掌心。
村外的老槐树下,李老汉的尸体已经僵硬。叶烬小心地将老人胸口的箭矢拔出,箭头上还带着暗红的血块。
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李老汉脸上,然后开始挖坑。
“李爷爷教哥哥认字,是个好人。”叶烬一边挖土一边对妹妹说:“他总说读书能明理,能让人不做糊涂事。”
叶霜蹲在旁边,小手抓起一把土撒在李老汉身上。她张了张嘴,但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别急,霜儿。”叶烬停下铲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等到了朔州城,哥哥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冬日的太阳总是温暖的,叶烬挖好了第一个坑。他将李老汉安葬后,又陆续找到了宋伯伯、王婶和其他几个熟悉的村民。
每埋一个人,他的心就像被刀子剜去一块。
他掀开自家倒塌的茅屋顶时,一股焦臭味扑面而来。
叶烬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在灰烬中翻找着。
母亲的梳子、父亲留下的猎刀鞘,还有那个装着一家四口画像的小木盒,烧得只剩一角。
连父母的遗物,叶烬都没护好。
收拾好东西,叶烬带着小小的身影站在村口,曾经炊烟袅袅的村落,如今只剩一片焦黑。
“看,霜儿。”叶烬指着远处:“翻过那座山就是官道,沿着它走两天就能到朔州城。”
“走吧。”叶烬背上包袱,把短弓挎在肩上,猎刀别在腰间,平视着叶霜说:“哥哥不知道朔州城会不会打仗,但是哥哥保证,不会让霜儿饿肚子。”
叶烬背着小叶霜,两人沿着乡间小路向南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