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尤瑾便被从被窝里挖出来,半睡不醒地由丫鬟们伺候着梳洗,迎接到来的除夕。
自那日蒲宾楼一别,他们一圈几个就各自忙碌起来,再没得出空闲来聚一聚。除夕前本就事多,可不止家中长辈,似他们一般年纪的也要开始操持家中除夕日的各项事宜。
虽说本朝不讲究男女谁主家,官宦人家里也还是女子主持家中庶务,但似前朝般的只有女子掌中馈通庶务,男子只管在朝为官做宰,是万万行不通的。其他不说,若是家仆有偷奸耍滑之辈,处罚时家主是不是也得拿出章程?
故而大雍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到了年纪,都会由家中长辈带着子女一道主持家中大小事务,也不至于做个睁眼瞎,轻易就被人糊弄蒙骗了去。
郁离掀开门帘走进来,见着尤瑾还在慢慢悠悠地穿戴,忙道,“今儿可是要和夫人一道去清点守岁要用的物什的,小郎君还是快些着出发吧。”
尤瑾微微打了个哆嗦,睡意被惊得醒了大半,“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呸呸呸,今儿可是除夕,莫要说这些浑话。”正给着布早膳的弈秋眉头一挑,又忙双手合十念了句“小郎君胡言,菩萨勿怪”。
尤瑾忙跟着“呸呸呸”几声,也没了打趣的功夫,略用了些冒着热气的饭食垫垫肚子,便拿了大氅与郁离一道去了正院拜见母亲。
到得了正院,柳氏已将物什都清点了一遍,见着尤瑾方来,倒也只是斜了人一眼,并不多说什么。近来事忙,他父兄又一直不得闲在衙门里办差,家中的一应事务里外应酬都得小儿子上架,故而睡迟些也实属正常。
“走近些,我给你指指,你好歹眼熟些,也不至于之后安置东西手忙脚乱。”尤瑾乖巧上前,半扶着母亲臂膀边仔细听着,这时候好记性便派上用场,不消一刻钟就认全了。
“时候还早,先去你祖父母那处问安。你父兄那里方才到信儿,说是得参加完宫宴才能回来,咱们也得说一声让二老放心。”柳氏指挥着人将箱笼拾掇好,带着儿子往鹤庆堂走。
两位姨娘已经到了,钟姨娘正抱着刚满三岁虎头虎脑的白胖娃娃给荀氏看,逗弄得小娃娃咯吱咯吱笑开,边上还围着将将五岁的大妹妹梧姐儿和她生母安姨娘。尤老太爷惯常的修养身体,每每都要在后院练上小半个时辰,故而这时并不在堂中。
荀氏一向的眼尖,看见柳氏与尤瑾进来,笑道,“定是去他母亲那投师学艺去了!”
尤瑾走上前去,将在边上眼巴巴瞅着自个儿的梧姐儿一把抱起,掐掐捏捏一顿揉搓,回着,“祖母也不心疼心疼孙儿,倒在这儿与两位妹妹享天伦之乐呢!”转了转眼睛,他笑道,“祖母不如让两位姨娘一起来学学也好减轻孙儿的负担吧,或者借我几位姐姐也成啊!”
柳氏眉峰一挑,“好啊,算盘珠子都崩我面前来了!你个调皮鬼,钟姨娘与安姨娘老早就会这些儿还要和着你一块儿学?要不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我们三个早将那些子账目核对结了。”
安姨娘在一边好脾气的笑笑,“瑾哥儿最是聪明伶俐不过的,这点子东西哪里会花费多少功夫?端看肯不肯认真学了。”
被抱在尤瑾怀中的小姑娘也撇嘴道,“二哥,不认真,懒!”那小脸绷的紧紧的,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笑里周围一圈大人。
钟姨娘也笑着点头,她是尤府的家生子,年轻时又是老太太荀氏跟前的得意人儿,说话很有些分量,“可别说了,再夸聪明伶俐,瑾哥儿可要翘尾巴了。”
柳氏也和着两人的话打趣,“是了,这小子可要得意的不行的。”
尤瑾点点怀中小姑娘的头,“梧姐儿看着没?你家二哥可是被欺负的,你还不得快快长大,好好护着二哥?”
“顽皮,梧姐儿才多点大,你就好催她快些长大护着你了?”荀氏在上首笑开,隔空点点那满脸正经的小孙子,“瞧着没?可别惹这小子,不然他可要催妹妹们长大护着自个儿了。”
梧姐儿郑重其事地点头,压低声音趴在尤瑾耳边,一字一句慢慢道,“二哥放心!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护着二哥!”自以为自己压低了音量的小姑娘却不知道堂里的人早听的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