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在霍格沃茨城堡中慌不择路地奔逃，直到一道声音出现在他耳边，如同他就站在他身边，他的呼吸就喷在他脖子后面，他一出手就能让他毙命。

伏地魔高亢冰冷的声音在霍格沃茨的墙壁间回响：“你们进行了勇敢的抵抗，伏地魔大人知道如何欣赏勇气。但是你们蒙受了沉重的损失。如果继续抵抗，你们一个接一个都会死去。我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巫师的血，每流一滴都是一种损失和浪费。伏地魔大人是仁慈的。我命令我的队伍撤退，立即撤退。给你们一个小时，体面地安置死者，治疗伤员。”⑦

德拉科没有猛然僵直地站在原地，而是更快地跑了起来，虽然知道黑魔王不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但他希望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

“哈利·波特，现在我直接对你说话。你听任你的朋友为你赴死，而不是挺身出来面对我。我将在禁林里等候一个小时。如果一小时后你没有来找我，没有主动投降，那么战斗还将继续。这次，我将亲自上阵，哈利·波特，我将找到你，我将惩罚每一个试图窝藏你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一个也不放过。”⑦

德拉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无数次躲藏在这个没人会使用的桃金娘的盥洗室……

他也才意识到自己和高尔失散了。

当然，刚才城堡里到处都是格斗者不停地穿梭移动，空气里满是灰尘、碎落的石头以及一道道咒语的闪光，谁和谁失散都很正常，谁死掉也一样在寻常不过。

德拉科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嘴唇，也不知道如果此刻哭泣的桃金娘漂浮在他旁边的话，他和那个性格跳脱的幽灵，究竟谁更像死去多时……

呵……实在有点好笑……

德拉科用撕裂、烧焦的衣袖擦着脸，深呼吸着平静自己的情绪。

他想到爸爸妈妈……在这战争短暂是停歇时刻，德拉科犹豫着是不是要回到食死徒的队伍中，毕竟他的爸爸妈妈都在那里……

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去，有着严重疑心病的独裁统治者或许会认为他已经背叛了……当然，德拉科知道自己并没有，他偷偷潜回城堡原本是为了抢先一步抓住哈利·波特，以此来换取马尔福家族在黑魔王那里的一点早已消失的信任和……管他什么，都一样早都没有了。

德拉科再次深呼吸，他不受控制地想到哈利·波特……想到刚刚自己究竟是如何死里逃生……

愚蠢的克拉布所释放的厉火焚烧，吞噬着数不清的人藏在有求必应屋其中一间的秘密——火焰耀动在德拉科眼前，他知道这邪恶的大火或许也将会永恒吞噬他的生命……而他的爸爸妈妈不会知道他死在那里……

在可怕的混乱中，在吞噬一切的火焰的轰鸣中，德拉科凭借着求生欲艰难地扶着被击昏的高尔，爬上烧焦的桌子堆成的摇摇欲坠的高塔上。

火焰灼烧空气，一大群由火组成的野兽尾巴在啪啪甩动着追击生命，热浪像墙壁一样围住他，贪婪凶恶的火兽张开巨口——

就在这时，哈利骑着老旧的飞天扫帚朝他俯冲下来——德拉科不敢相信，他不知道如果立场调转，自己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就像他自己也说不清当时在家里他没有立刻指认那个中了蜇头咒的少年就是哈利·波特时，自己究竟是什么心理……虽然那确实是一个释得精妙绝伦的咒语，他当时确实不能凭借外貌特征确定那是哈利，但他在不小心和那双眼晴对视的时候，心里就知道是他，错不了。

厉火中求生的德拉科不假思索地朝哈利举起一只胳膊——他相信对方的人品，确定哈利是真的想救他，而不是什么给一点希望的戏弄，而他也确实如愿抓住了哈利的手——

但是高尔太重了，而他的手上都是汗，立刻就从哈利手中滑脱了——

巨大的恐惧由手指在哈利手中缓慢滑落的同时席卷全身，德拉科紧盯着哈利那双坚定的绿眼睛，感觉到对方更用力、用尽全力一般拼命抓住了他的手。

在他的手被哈利紧紧攀住握紧——德拉科也同样握紧对方的时候，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爱他，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追随他，保护他。

德拉科当然不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拖后腿，在韦斯莱和格兰杰把把高尔拖到了他们的扫帚上时，德拉科飞快地爬到了哈利身后，紧紧——仿佛落水之人攀抓浮木一样，紧紧箍住了哈利的腰。

这是生与死之间晃荡的吊桥，是骑着老旧飞天扫帚的哈利·波特毅然决然朝他伸出的手。

火焰焚烧，面前的一切都在扭曲着化为灰烬，德拉科想到很多年前，他曾向这个刚刚不计前嫌救起他的男孩伸出手，而对方拒绝了……不，那些陈年旧事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门，往门那儿飞，门！”德拉科在哈利的耳边叫道。

他们穿过令人窒息的滚滚黑烟。在他们周围，最后几件没被烈焰烧毁的东西，被邪恶的火中怪兽们欢庆地抛向了空中：杯子、盾牌、一串闪亮的项链，还有一个古旧而褪色的王冠——⑦

哈利突然一个急转弯，俯冲下去。

“哈利！”

德拉科紧紧箍着哈利的腰，和罗恩赫敏一起大喊。

“哈利！你疯了吗！”

德拉科很快就明白哈利在追寻什么，那是个古朴的冠冕。

火焰之上，闪闪发光的冠冕似乎在以慢动作降落，翻转着，慢慢地落向一条正张着大口的巨蛇嘴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哈利得手了，用手腕套住了它——巨蛇朝他扑来，哈利又一转身飞向空中，朝着德拉科祈祷有门开着的地方飞去。

德拉科瞪着眼睛，注视着一切的发生。

非常精彩刺激的表演，但德拉科可不是观众席上的看客，他知道自己在一边尖叫，紧紧箍在哈利腰上的手臂同时也用力收紧手指抓着哈利的衣服，或者还有皮肉，他没办法在恐惧中思考那么多，就如同溺水之人抓着浮木一般，德拉科紧紧抓着哈利，瞪大双眼看着他朝着那门的方向，飞得更快了。

片刻之后，新鲜的空气灌进了他的肺里，他们撞在了外面走廊的墙上。

德拉科从扫帚上摔了下去，脸朝下趴在地上，喘气、咳嗽，连连干呕。他看向高尔——他也被他们的死对头带着逃出生天……

我还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高尔仍然神志不清，完全不清楚刚才发生了多么惊险刺激命悬一线的事情。

“克——克拉布，”德拉科刚能说话，就哽噎着说，“克——克拉布……”

“他死了。”他听见韦斯莱在一旁毫不客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