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战争是迫于时间压力时机等种种因素,不可避免的使计划有瑕疵、行动不受控制,那战后的善后工作实在没有任何无可奈何的紧迫,因而一切必须要做的尽善尽美。
哈利当然知道世界上哪有尽善尽美……他以往不太会在事情结束之后复盘或者反思,可能是因为以前的他也还小,并不懂得那些事情背后的意义。
但当小天狼星死去——当他永远失去小天狼星之后,哈利经常彻夜不眠的反思。
哈利认为这样的思考确实让他有了一些长进,虽然在之后,他过早的猜出了真相,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信任。
哈利不知道是不是要等到自己一百多岁的时候才会像邓布利多那样年高德勋,不管说出什么事情都会备受信赖,才会像他那样,好像能把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考虑进去,也尽可能的,保护几乎所有人……
几乎,是啊,可是就连邓布利多也只能保护住一些人……
不——哈利深知,如果邓布利多还活着,战局不会是今天这样的场面,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的人牺牲,不会有那么多的家庭破碎……
如果邓布利多当时经受住了诱惑,没有触碰那颗被伏地魔释了恶咒的复活石,那么事情的发展一定会很不一样……
可是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哈利经受了太多痛苦,他深知这一点。
他又从不埋怨邓布利多没有经受住诱惑……他完全理解邓布利多,他们是一样的人。
“唔……”哈利像想要甩掉耳朵上水珠的动物一样摇了摇头,将那个突然出现在脑海的念头甩开。
与其去浪费时间思考如果,不如好好沉下心,做好当下的事情。
当下,他必须和死难者的家属说说话,抓住他们的手,目睹他们的泪水,接受他们的感谢。⑦
哈利感觉不到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表情,温暖的阳光明明笼罩他的全身,但是他感觉不到任何温暖,只有身上的许多地方在隐隐作痛。
哈利不知道右肩的酸疼是不是因为隆巴顿夫人刚才非常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高喊:“哈利·波特比整个魔法部的人加在一起还有骨气!”然后走到桌边大力拥抱住匆忙站起来的纳威,不住夸赞:“好孩子,不愧是弗兰克和爱丽丝的儿子——但你真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我来的!”
礼堂到处都是家人团聚的场面,哈利看着这些,突然发觉自己好几次屏住呼吸直到胸腔觉得憋闷,又有好几次突然有一种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尤其在流着泪的克里维夫人在麦格教授的陪同下向他走来,还搂着哭得满脸通红的丹尼斯·克里维。
哈利立刻几步走向礼堂门口,走向他们,看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再次忘记呼吸。
直到丹尼斯像一道魔咒那样击中了他的胸膛——不,不是袭击,那是一个力气非常大的拥抱。
哈利记得……丹尼斯入学那天度过黑湖时掉下船去,浑身湿透冻得发抖也依然在礼堂笑嘻嘻地对哥哥竖起大拇指,可是……他的哥哥永远离开了他……
哈利低着头,视线好像落在这个在自己怀里痛哭的男孩身上,又好像在偷看男孩们的母亲……他的灵魂好像被困在这个嚎啕大哭的怀抱中,又好像在霍格沃茨中飘飘荡荡,看到了科林过去很多让他觉得有些苦恼,现在想来却很珍惜的画面。
“我很抱歉……”哈利的手低垂半天,最后也同光用力拥抱住了怀里的男孩,“科林他是因我才——”
“不,波特……”克里维夫人眼眶通红,神情悲痛,但是她的声音那样轻柔坚定,“作为母亲,我比你更了解科林这个孩子……我并不意外他做出这样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新学年的遭遇,我本来打算这个学期结束就劝他退学,只要考了那个什么等级考试……我想我的孩子并没有低估战争的无情,他是战胜了恐惧,毅然决然投身巫师的战场的……”
“科林不会怪你,哈利·波特……所以我也不会责备你,这是我的孩子自己做出的选择,我永远尊重他,而他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明白自己会承受怎样……的代价。”克里维夫人最后轻轻拥抱了哈利一下,就牵着丹尼斯在麦格教授的带领下走向礼堂角落。
哈利的视线下意识跟随过去,又在最最关键的那一刻不敢再看。
除了生命的脆弱之外,哈利还感觉到言语的匮乏,因为他除了抱歉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哑口无言……如果死的人是他,他倒是无所谓了别人庆幸和平,诉说伟大,举杯欢庆伏地魔的彻底死亡……哈利知道魔法世界中一定有许多人在这样欢庆,就像他失去父母,成为大难不死的男孩那天一样。
他对那些欢庆的人没有责难和不满,只是他,他和身处霍格沃兹的所有人,人们都做不到开心……只能说,稍微有一丝庆幸满满的悲伤疲惫。
当最后一名学生家长的到来带起刚刚已经平息一些的哀恸氛围,罗恩和赫敏悄悄来到静默站立在礼堂门口处的哈利——这是他刚才迎上克里维夫人时的位置——身边,用关切地声音问他:“哈利,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