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在应该进行上午第二节课的时候回到霍格沃茨，麦格教授就在教工休息室等他，同时在处理那堆满桌子的文件。

当哈利出现在壁炉中的时候，麦格教授就像六年级圣诞节后返校时那样没有从工作中抬起头：“上午好，哈利。别把地上搞上太多的灰。”

“没有，教授。”哈利语调轻松了一些，为对话间的熟悉感而感到舒服。

“霍格沃茨会在5月4日星期一恢复上课，后续所有的期末考试和等级考试都会如期进行。”麦格教授在一份羊皮纸上签上名字，将它收拢好之后转头看着哈利，“波特，我希望回来继续读书。”

“我应该不会。”哈利没什么犹豫地说，“罗恩也是——但赫敏一定会。”

麦格教授依然用那种师长的严肃表情看着哈利，片刻之后，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好的，尊重你的意愿。”

“谢谢，院长。如果您忙完了的话……”哈利的声音因为喉咙干涩而卡住几秒，“我们可以着手开始准备安葬斯内普教授了。”

哈利曾有片刻想过自己死后会怎样……自从邓布利多从天文塔顶跌落那刻，哈利就清楚意识到弥漫在他周围的死神的气息……从斯内普的记忆中抽身而去的时候，哈利真的做好了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以自己的死亡为许许多多事情画上一个句号的准备。

但他没有留下遗书，不知道罗恩或者赫敏能不能猜到他的想法……哈利也是在和赫敏去往戈德里克山谷之后才想过……那里曾有一栋房子是他的家，他的父母就安葬在那……他死后也希望能安葬在父母身边。

但他现在依然活着——在这样艰难的情景下，生存下来当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哈利每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膛之中跳动的时候，都会想到邓布利多在得知伏地魔取走了他的血液来进行复活魔法时，那个欣喜的眼神。

哈利走出教工休息室，走出门厅来到广阔的场地。望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城堡，望着矢车菊一样的天空上飘荡的云，明明一切是这样的祥和宁静，哈利却觉着活着比死亡还要……累。

这很奇怪，长久以来他对活的愿望总是比对死的恐惧要强烈得多……但现在哈利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似乎在他决意赴死的那刻，在他被那道总是出现在梦中的绿光击倒的那刻——但他必须肩负起一切地活下去，不只是因为他的生命侥幸存活于父母无私的保护奉献和巧合又注定的预言，更是因为如今托举他活下来的，是邓布利多教授和斯内普教授的殚精竭虑，是无数人苦难、血泪和牺牲。

在霍格沃茨教授们的陪同下，哈利将西弗勒斯·斯内普安葬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教堂墓地中，那由哈利魔杖变化出来的百合花环被暖风吹得微拂大理石墓碑上那行手刻的痕迹：

西弗勒斯·斯内普

1960年1月9日—1998年5月2日

沉睡在这里的这位教授，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人……他永远不会被我们忘记。

大理石墓碑洁白，那些刻痕崭新，甚至还带着新鲜的颗粒尘埃，就像哈利脑海中不断删回的那些画面一样清晰。

哈利不断地、不断地想起他在练习大脑封闭术时偶然使用护身咒反击时从斯内普脑海中看到的那些画面，和斯内普给他的记忆中的那些画面简单相加，虽然不够完整，但或许可以串联出他的一生……

即使事已至此，哈利还是不敢相信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一生就这样结束——虽然在他的设想中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把对方当做罪无可赦的叛徒，但他真的在自己面前血流不止不再呼吸的那刻……事到如今，哈利还是很难形容自己那一刻的心情。

或许……他可能永远也弄不明白那种感觉……

时间不会因为人混乱的思绪和沉重的灵魂而停止前行的脚步，此刻来到霍格沃茨下午第一节课的点钟，正常这种时候学生们会因为肚子里满满的美味午饭而在课堂上有些犯困，如果这节课是魔法史，那么就会出现整个教室几乎全部睡倒的场面。

哈利没有吃午饭，哈利彻夜未眠，他在那个曾短暂在伏地魔眼皮子底下保护过他的房子的花园中，准备参加第二场葬礼。

他和安多米达一起安葬莱姆斯和尼法朵拉，他看着在外祖母臂弯中无知无觉的小男孩——在十六年前的那个万圣节晚上，他也是这样看着倒地的妈妈无知无觉，咯咯笑着以为这是一个一如往常的玩笑，以为是爸爸藏在斗篷里面，马上变出更多漂亮的焰火，而妈妈随时会笑着跳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哈利参加了许多场葬礼和审判，听证人一桩桩控诉；食死徒的暴行为克里维夫人讲述科林的许多有趣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