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收尾工作完成后就可以收队了。”目暮警官将手铐咔哒一声扣在大野雅子腕间,用外套掩住金属的冷光。女人纤瘦的肩膀随着这个动作剧烈颤抖,仿佛被抽取灵魂的的木偶。
就在警员们收拾现场证物时,路德维希清冽的声线划破这片凝滞的空气:“请稍等,目暮警官。”
“真凶另有其人。”
“啊?——你说什么?”目暮警官有些诧异,“大野小姐已经交代了杀人手法和动机,我们与大野小姐的公司联系过,她在下午一点的时候就离开公司了。时间、动机、凶器手法都有了,这也是你们几个推理出来的,怎么现在又说不是凶手了?”
年轻的警校生背光而立,眼中是即将溢出的悲悯:“准确来说——”
他看向沙发上绻缩的少女:“大野优子小姐,这场犯罪幕后真正的凶手,是你吧?”
“啊?!”众人看着自从自从姐姐被抓救一直默默落泪的大野优子。
“怎么可能,大野优子小姐才14岁,根本不可能杀人!”
“不,就像目暮警官说的一样,时间、动机、凶器手法大野优子小姐同样具备。”警员们议论纷纷。
“他们说的没错!”被手铐铐住的女人突然暴起,铁链与金属的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我妹妹她才十四岁!”
“一个发烧生病的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说!”
路德维希垂眸避开那道想将他撕裂般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证物袋中染血的电话线:“就在刚刚,我通过社区活动中心调查到十二份虐童举报记录——从优子小姐四岁起,邻居就至少目睹过三十六期暴力事件。”
“昨天的浇花惩罚......”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吐出残酷的真相“在这倒春寒的季节里令妹被高压水枪持续冲刷十五分钟,因此才高烧不断。”
客厅响起此起彼伏地抽气声,众人或惊骇或怜悯的目光在姐妹二人之间逡巡。
“如果要说证据的话......”路德维希继续开口。
“大野制药株式会社的考勤系统显示,雅子小姐今日13:04分因一通电话早退,而贵宅座机在13:02分确实拨过电话——”他突然逼近沙发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一个才上中学的女生,是如何在往返二楼卧室与玄关时对横陈在地的两具尸体视而不见的?”
“除非她对那两具尸体出现原因心知肚明!”
“从看到尸体的那刻我就感觉到了意思不对劲,尸体的伤口有反复捅入的痕迹,我想那并不是凶手对被害人过于怨恨——毕竟满怀着怨恨的凶手是不会记得恰好在每处伤口都捅入两次的。”
路德维希眼中带着悲伤与怜悯:“那应该是赶回来的大野雅子小姐擦拭过刀柄上的血迹后自己再拿着凶器朝每处伤口都捅入一刀来伪装成是自己作案的吧!”
“大野雅子小姐的确细心,仔细擦拭掉妹妹的指纹后又轻轻擦拭一次,以此留下自己有模糊的指纹,同时又让刀柄在第一次被擦除的血迹的消失不会显得怪异。大野雅子小姐心思果真缜密。”
“但你忽略了一点,家中都是大野优子小姐做饭,但凶器上却没有她的任何指纹,这就是一个很大的疑点。”
“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目暮警官连忙问身旁的鉴识人员。
“和这位小哥说的一样,我们以为是凶手擦拭凶器不细心留下的轻微指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一个凶手既然想到擦拭指纹,一般不会这般草率。”降谷零扶额“一般能想到这点的凶手,为了脱罪会反复擦拭自己指纹以防给警方留下线索,更何况在行凶到案发现场被发现间隔了数个小时。”
“警官,留在电话线上的半枚指纹与大野优子小姐比对一致。”这时,在路德维希提到后立刻对比鉴识人员也像目暮警官汇报到。
“大野优子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目暮警官一脸颜色的看着面前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
“不,不是优子,是我!是我杀死了那两个家伙,不关优子的事!”大野雅子明显慌了,她朝着路德维希怒吼,“你不要乱说!”
“我这里也有证据。”降谷零从二楼楼梯缓缓走下,喉结在阴影中上下滚动,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中重若千钧。
听到降谷零说还有证据,大野雅子情绪更为激烈,死死盯着降谷零所在方向,就像一头护崽的母兽。
“大野优子小姐的卧室门下有着干涸的血迹。”降谷零举起手机向众人展示着照片,“如果按照之前的说法,优子小姐是在我们到达现场后才离开房间,那时尸体流出的血迹早就干涸,根本不会在门上留下血迹!”
“但它却留下了。”降谷零缓缓说出真相,“那只能是在死者死去不久开门与尸体接触过才会形成这样的痕迹。”
大野雅子张着嘴想要大喊,想要怒斥,但一直沉默低着头的大野优子终于说话了。
“算了姐姐。”
等她抬起头来众人才猛地发现,一直将脸埋在手里哭泣的她脸上却没人任何泪痕,肩膀地抖动抽搐也不是哭泣而是忍笑罢了。
大野优子没有任何表情,语调也是毫无起伏般死寂:“够了姐姐,既然他们已经推理出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抱歉姐姐,给你造成了这么多麻烦,到最后还辜负了姐姐的好心。”
“毕竟我啊,对着她们的尸体,是真的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啊。”
-
“那两个人是我杀的。”大野优子冷漠的说,“手法和你推理的一样,我无话可说。”
他她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众人,完全不似之前的怯懦。
“今天发烧,吃了药之后就睡了过去。中午的时候这两个女人发现没有我做饭,将我从床上拖起来打骂。”
“我终于忍无可忍,拿了姐姐的安眠药研磨成粉末放在他们的杯子里,饭后他们都有喝水的习惯,就这样他们昏倒之后,我拿菜刀杀死了他们。”
大野优子无论是在叙述着自己的苦难,还是在讲述着杀人说话与动机,神情语调丝毫没有变化,就像是她谈论的事情与她无关一样。
“优子——”
看着一脸焦急的大野雅子,大野优子向她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之后我跟姐姐打了电话,姐姐回来之后帮我伪造了现场,让我假装睡觉待在卧室里,其他的事情由她来办。之后警察来了,我只管哭,什么都不要说。”
“当时的我打电话只是想给姐姐最后的告别,之后就用那把刀也一同了结了自己。”
“可是姐姐说我不应该这么自私。她只有我了,就像是我只有她。”
“姐姐说她也想杀了她们,但她们不值得我偿命。”
“我很感谢姐姐。”
“所以,现在你们放了姐姐,把我带走吧。”大野优子平静的伸出双手,等待着一旁的警员将手铐铐在她的手上。
“是这样的,没错。”看着妹妹认罪,大野雅子冲过去抱住妹妹,向在场的众人讲了她们的故事——一个更加详细也更加悲惨的故事。
——
外婆生性强势,在外公去世后就来到他们家中,但因为一直不满她们父亲装修工人的身份,动辄打骂,而母亲在外婆淫威下选择忍受。最后,父亲忍无可忍选择离婚,临走前想要带她们两人离开,但被外婆一句大野家的血脉,即使死了也不能流落在外拒绝。
又因为父亲的工作无力独自养育两个孩子,打官司也只有败诉,只能孤身离开。
离开前他许诺等自己日后富裕了就来带走她们。
从此,她们两个就像是生活在地狱里一般。
外婆认为她作为家中长女,将来会继承公司,所以对她严厉到偏执的地步。以往的兴趣爱好与朋友全部离她而去,一言一行都受到控制——为了符合那所谓的大野家的脸面。
时间长了,她得了双相情感障碍,却被外婆拒绝治疗,认为自己外孙女有了精神病很丢脸。在她某次自杀险些成功后才松口愿意让她服药。
而妹妹柚子的遭遇更为悲惨,她成了整个家庭的奴隶。从四岁开始就要洗衣做饭料理家务,动不动就会遭到大骂。
甚至有一次大冬天就让优子跪在雪地里一晚上,要不是她偷偷溜出去看妹妹,优子险些因为高烧而死。
她也出头保护过妹妹,挡在妹妹身前不让她们打她,但总会被母亲无情拉扯开,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反省,而对优子的虐待更加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