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回到家时沈居安正在扫院子里的落叶。
天早已入秋,燕城的风刮得叶子漫天飞,院子里积着一层厚落叶,踩在上面像踩威化饼干似的嘎吱作响。车开到车库又上到院子,沈居安正拿着扫把将院子里的落叶归成一堆,谢丁丁就在门口台阶上懒洋洋地趴着,看见他立刻弹射起身冲过来。
沈居安握着扫把转头看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吃个饭能花多长时间。”谢煜谢丁丁的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家看着它。”
“它挺乖的。”
电影的前期筹备,时间在其中飞一样的过去。明明前几天还是中秋,这就到深秋了。谢煜这个制作人主要负责投钱,忙的都是苏跃云和沈居安这个导演。苏跃云主要是做些人情场面,沈居安是真的实实在在地在剧组里忙得像个陀螺。看场地看场造沟通一系列琐碎事情,面试演员就面试了快二十多天,谢煜在国外和导演商讨剧本,每天掐着时差给沈居安发日常,等对面的回复等得望眼欲穿。
他一向没事业心,接工作也是各种挑剔,原计划今年不会再接戏,况且沈居安突然回来,谢煜的心思更是直接移到他身上去了,丝毫没有接戏的打算。但是张靖牵头,说F国著名导演Sherlock想见他聊聊剧本的事,谢煜跟合作过的导演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这里面关系最好的就是张靖。思来想去总得卖个面子,便答应飞一趟法国看看剧本。
走之前回家收拾行李,距离去机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沈居安从剧组酒店赶了回来。谢煜一边给谢丁丁添饭一边道:“你要拿什么东西吗?这么远,你跟我说一声,我喊人送去给你就好了。”
“不是。”沈居安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两盒药递给他,“昨天给你买了晕机药,刚刚发现忘了给你,幸好来得及。”
谢煜看着那两盒药,心底突然如同被水漫过,又湿又涨。
“家里有,不用大费周章赶回来。”
沈居安把药放在他手里,“拿着吧。不费周章。一路顺风。”
把包里的药拿出来换成沈居安给的,出门的时候沈居安和谢丁丁一人一狗相立而送,谢丁丁仰头长啸,苦于沈居安抓着绳子不能冲出去。谢煜伸手挥了挥,恋恋不舍地留了一句多加保重。
出个远门在谢丁丁的长啸烘托里跟生离死别此生不复相见一样,沈居安的消息在驶上高速后弹出来:“它叼着鸭肉梨的袋子过来,我要给它吃吗?”
谢煜从键盘输入转换为语音输入,按着按键恶狠狠道:“不给!再吃就超重了!”
沈居安蹲在地上,按下语音播放,谢煜的声音在房子里回响,他大笑着把袋子拿走放回架子上。谢丁丁扒着他的裤腿,哼哼唧唧地表达不满,沈居安摸着它的头,“你爸说你再吃就超重了。”
本来以为一周就可以结束然后赶回来过中秋,没想到Sherlock拉着要与他深入交流电影艺术,直接把他留了二十多天。谢煜在Sherlock的海边别墅里吹着海风,一边应着Sherlock的话一边想着远在国内的沈居安。他每天都给沈居安分享日常,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石头,又或者是无从下咽的焗蜗牛。沈居安回得慢,经常次日中午或傍晚才回,偶尔穿插着回家看谢丁丁时拍的照片。
聊电影艺术聊到最后还是聊剧本的事,Sherlock说得恳切,一心希望邀请他当男主角,“Elio,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担任男主角。”
“但是这与我的计划相冲突。”谢煜轻轻摇摇头,推回了那个剧本,“剧本很好,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我近期并没有拍摄的计划,也许你会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可以透露一下你没有计划的原因是……”
“我的私人安排。”谢煜耸耸肩,笑了,“我并不是敬业的演员,无法把生命的所有时间都献给电影,它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好吧。”Sherlock摊手,“我知道的,你是个自由的人。即使你很有天赋。”
谢煜只笑,不说话。
“但是。”Sherlock的转折来得很快,“我依旧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剧本我会为你保留半年,半年内你有愿意接下的想法我都欣然欢迎。希望最后能与你合作。”
他挑眉,最后说:“我再考虑考虑。”
下飞机的日子正好是重阳,徐康乐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谢煜应下后转手就把电话拨给沈居安,“重阳去我家吃饭吧。”
“我应该没时间。”沈居安沉默了片刻,声音隔了手机,听着有些闷,“试镜安排结束那天正好是重阳,应该是去不了的。”
“好。”谢煜不强求,“多照顾身体。”
回家吃饭,徐康乐一如既往地摆弄花草,谢若飞倒是刚和几个好姐妹度假回来。许是玩的开心,谢若飞并没有询问他最近如何,但谢煜却出乎她的意料自己坦白了。
“我打算找个时间带他回来吃个饭。”
谢煜嘴里的“他”可以是很多人,但是没有前称的“他”却只指向一个人。谢若飞抬头看他,沉默片刻后问:“你们见面了?”
“嗯。”谢煜点头,“我本来想今天晚上就带他回来吃个饭,但是他挪不出时间,后面有空再带他回来。”
“确认关系了?”
“没有。”谢煜答得很快,“朋友也可以来吃饭。”
“我还是劝你不要发疯。”谢若飞难得用上重语气,“你知道的,你可以想一辈子,但是不能向前迈出一步。”
谢煜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又低头翻书,“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会乖乖听话的人。”
“谢煜!”谢若飞轻喝一声。
徐康乐听见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进门,看见的只有谢若飞一脸恨不成钢,“谢煜,你比我清楚他当初为什么要走。如果这件事只是小事,如果人言不可畏,如果那件事对你们没有丝毫影响,他何以一走了之?你三十几岁了,不是十几岁的小孩,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忘。那件事再怎么样,也不能归咎到他头上。”谢煜合上书本看着他,“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是,全世界你最了解他。”谢若飞气极反笑,转身上楼,“全世界只有你觉得他无辜。全世界只有你觉得别人不会带有色眼镜看待他和你的来往。我不同意,你不要想着把他带回来,任性也要有个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