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新娘》完全不像沈居安的作品。
至少谢煜没办法第一时间将其与沈居安联系起来。
沉默的中年男人、荒诞的民俗和无法反抗的兔子,整个故事洋溢着诡异的血腥气息,更别提故事里人与兔子的□□。沈居安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标准好少年的气质,怎么看都是那种拿着三好学生在国旗下发表“长在春风里”讲话的模范小孩,一开口的故事却诡怪得奇葩。
车辆在乡间公路上行驶,找取景地的路上沈居安才说出这个故事。故事讲完他沉默了一会,转头又看向同样沉默的谢煜,“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惊讶,谢煜还是如实给出回应,“我觉得很有意思。”
沈居安笑,“花老师觉得很刻意。”
写完这个剧本给花辞树审核,老师在座位上沉默读完,镜片后的眼睛打量着沈居安,“如果你是应届学生,我会说这是个不错的故事。但你是报少年班进来的,我只能说,太刻意。你本应该给出更加流畅自然的剧本。”
那时他坐在椅子上,沉默听完这个点评,接过老师手里的剧本,“我知道。
“我上了一年半的课,写了大大小小的剧本。但老师,我越写越发现,自己其实给不出优秀的剧本。”沈居安的声音很平静,“我以为我可以胜任所有事,但遗憾地发现也许我只擅长拍,而不是写。”
花辞树喝了一口茶,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最后说:“相较于完美有一段距离,但比及格线好上许多了。至少在现在烂片横行的时代,你这也能算是不错了。去影展参选吧,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帮你要些投资。”
这些话沈居安并没有对谢煜说,他静静地看着谢煜,许久后才说:“其实这不算是一个非常好的故事。但是谢煜,我会努力把它拍好的。至少不辜负你。”
谢煜歪了歪头,明媚的脸挂上不解,问:“为什么会辜负我?”他伸手去握沈居安的手,牵着他去摸挂在脖子上的相机,“你怎么会对自己没信心?你可是沈居安。”最后一句话谢煜压得很低,沈居安感受到微弱的热气扑在他的耳廓,“天生就要端相机的人。”那句话低沉但是笃定,音波沿着耳内的血管进入到心脏,沈居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剧烈收缩,而后舒张。他的眼睛有些热,却笑了起来,“那你要认真做我的男主角。”
靠着沈居安这个半个本地人,取景点找得很快,就在越州周边的一个小县城里,介于发达和落后的小县城,和房东谈得差不多后两个人才赶回越州回到沈居安家中。
次日男主角谢煜在沈居安母子的送别中登上飞机。他本不需要走这么早,但奈何外公外婆想他得紧,说着姐姐回来了你怎么不回来的话。谢煜抵不住老人念叨,最后还是提前了几天飞去南半球。
越州天暖,南半球更暖,但谢煜的衣服还是被沈母关心了一番,“小谢,会不会太薄了?”
“没事。那边是夏天。”谢煜笑笑,转头看沈居安。
沈居安浑身上下围得严实,一双眼睛盯着他,“药带了?”
“带了。”
“那你走吧。”
“你连再见都不说吗?我可是你的好朋友!”谢煜音调提高了一些,“好朋友“三个字咬得异常郑重。
“快点和小谢说再见。”沈母推了推沈居安的肩膀。
“再见。”沈居安还是说了。他伸手,隔着手套摸了摸谢煜的衣袖,“玩得开心。”
“我会想你的。”谢煜突如其来一句。
这句话在妈妈耳里就是两个小朋友的真情告别,在沈居安耳里就是谢煜又开始拿腔做调了。如果不是妈妈在身边,沈居安此时估计会拧着谢煜的耳朵说:“我也想你行了吧?”但妈妈还在身边,所以沈居安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我也会想你。”
昨天晚上谢煜在床上翻沈居安的相册。彼时沈居安正在比对着哪种晕机药更有效,措不及防地就听见谢煜问:“这是谁给你拍的?”
沈居安的照片多是他身为执镜者的视角,本人鲜少入境,这张却不一样。六寸的过塑照片,是偌大的舞台上乐团人群里的一个特写,沈居安穿着黑色的西式制服,正低眉吹着长笛,专注得缱绻。
“这是我在初中学校乐团里当长笛手。照片是别人塞在我的抽屉里的,放在信封里,还写了封信。”沈居安抽出照片,相册夹层里折好的纸张现出身来,被收信者抽出,递到谢煜手里。
其实并不太长,也不是谢煜想象中的情书,字迹清秀内容温柔,读起来倒像同学录里的祝福。
“……每次我在乐团里练习,拉琴拉到手臂酸痛的时候都会转头去看你们管乐部,第一眼总会看到你。阳光金灿灿地从窗户里洒进来,落在你的长笛上,映出水淋淋的光泽。那些时刻你会在擦笛子,也会和旁边的人说笑,又或者只是低头看谱。无论你在做什么,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总会难以克制地想——我正在经历‘青春’这么梦幻的时刻……你扶着笛子,轻轻一吹,高音就自然而然地流了出来。每个人的长笛都会吹出不一样的声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你的,像一阵自由的风,来去无踪……你的行事作风很自由,就像你吹的长笛,轻快且明亮,有时候觉得遇见你这样的人好像正在历经电影,独特到虚假……祝你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