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里的硬壳石板一个接一个皲裂开，被蜘蛛网似的狰狞裂痕爬满墙身。硕果仅存的零星房屋在四壁剧烈的震颤中瑟瑟发抖，最终无力回天地连三倒塌。此起彼伏的“砰隆”声排山倒海，由远及近，最终和尖锐的耳鸣一同，崩碎成一片片满目疮痍的残垣断瓦。

包括边野和薛熙泽刚刚走出的那栋停留在过去的“家”。

记忆里锈迹斑斑的铁门彻底落下重锁。

床头画着的小太阳被砸得支离破碎，连带着外面那些歪歪斜斜的桌椅板凳也终于顺应自然，粉身碎骨。

蛰伏在边缘的金色猝不及防异军突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城略地、长驱直入。眼里的天蓝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攻打了个措手不及，眨眼就被占据半壁江山。

薛熙泽心口重重一跳。

“虫母……”

耳边传来洛克沉冷的声音，像一记重锤将他悬在天边的思绪拉回现实。

洛克看向离开碎成齑粉的墙壁掩体主动靠过来的徐茹二人，徐茹会意地摇摇头：“报告中尉，还是没有信号。”

天边的蝶云越来越近，围在周围的蝶群像是忽然丢失全部指令，4D装饰画一样横陈在以铅灰为主色调的庞大空间里。

时间在这一刻无限禁止，除了那些谋杀耳膜的嗡嗡声，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薛熙泽。”从始至终一直没有开口的戎曦突然出声，“让边野回来。”

薛熙泽一愣，下意识抬头去看和蝶群一起被暂停在空中的身影。

布莱希特按住正想搭腔的洛克：“听他的，让她回来。”

洛克眉头一皱，又被布莱希特一脚踩在蹄子上：“快点。”

洛克：“……”

气到单角都要从鼻骨里弹射出来戳死这个目无尊长的傻*尼欧斯。

确认四面八方确实塌得一片平整，薛熙泽兽化双腿，认命起跳，就在发现高度不够试图回到原地找个人工梯子时，一条龙尾忽然将他卷了过去。

边野垂目看他。

蓝与金交织出的混乱颜色下，是平静得如同一汪没有尽头的渊潭。

刚才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袭来。

他愕然看向边野眼里的金色，想起这几天自己曾以为是错觉的经历。

——那些一闪即逝的金色，不是错觉？

黄金瞳。

薛熙泽没来由地想起出发前往特米纳索前在祁向阳家里看到过的光景。

一墙密密麻麻的黄玉琉璃。

轰轰烈烈的灿金色。

双人合照里穿着白色西装的少女同样灿金色的双眼，琉璃般闪耀。

记忆里的画面逐渐融化成模糊的黑白，只有那两点漂亮的澄金，像是指引前路的火炬，带着他往更早的时间奔去。

薛家的小会客厅。

向来没心没肺笑得人畜无害的祁向阳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阴郁。

那片眼睫垂下后的青黛色云翳最终包裹住了他的全部视野。

记忆潮汐般退去。

“阿白。”薛熙泽说。

边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虫母快来了，洛克中尉他们让我们立刻撤退。”他试图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陈述，然而心脏在胸口擂鼓似的鼟鼟直跳，让他的声音紧绷得如同拉满了的弓弦。

一触即发。

天蓝色似乎终于开始占据上风，喊起反击的口号开始围剿那些四散奔逃的灿金。

边野轻轻眨了眨眼，下一秒，那些金色又被挤回边缘。

“好。”她说。

薛熙泽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彻底松出去，眼前就陷入一片漆黑。

嗡嗡声震耳欲聋，他意识到自己眼皮接触的地方是冰冷的鳞片。

祁向阳来自遥远过去的声音和底下模糊不清的吼声重合在一起。

——“深渊种和我们不一样。”

——“立刻解除融合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