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啊,你瞧瞧,如今我顾家也算是有后了。虽说这孩子跟你没有血缘关系,可我还是想让你看看,我顾展诚不至于绝后啊……你晓得不,当初听到那个绯闻的时候,我兴奋得好几宿都没合眼。要是这孩子真的是阿野的该多好,我甚至盼着那个绯闻是真的,哪怕阿野因此事业全毁,我也愿意把全部家产都给他,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只要他肯娶妻生子……这样一来,你也能见到自己的孙儿了……可后来,我收到了一份亲子鉴定书,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孩子压根不是阿野的,而是那个不成器的顾北南的!不过,好歹也是我顾家的血脉……”
顾展诚絮絮叨叨地说着,完全不顾及母亲是否愿意听,仿佛只要把这些话倾诉出来,心里的遗憾和不甘就能减轻几分。
终于,他止住了泪水,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可即便时光倒流,他恐怕还是会做出抛弃母亲的选择。
“我和顾星言感情很好,用不着您在母亲面前多嘴。”我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冷冷地说道,“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喜欢异性还是同性,都跟您毫无关系!”
顾展诚被我呛得面色一沉,虽然他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但那难看的表情还是清晰可见。
“好?!你跟我说说,这算哪门子的好?现在这副模样,一个失踪不见,一个没了事业!就算你喜欢男人,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干嘛非要招惹顾星言?洛家辉把他害成那样还不够吗?他什么时候有过真正的自由?现在倒好,连你也跟着遭罪……”
他不管不顾,对着我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从小到大,他是最没资格教训我的人,本来顾星言的失踪就让我烦躁不已,他还在这儿添堵。
不过,我强忍着怒火,不想跟他争吵。我严肃地问道:“您知道顾星言的下落?”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慌张起来,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矢口否认:“我不知道。”
“那我有理由怀疑您和洛家辉合谋控制了顾星言,今天就在母亲面前把话说清楚!”我紧紧盯着他,目光如炬。
顾展诚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的墓碑,有些心虚地重复道:“我不知道。”
“好!”我转身面向母亲的墓碑,缓缓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大人在上,儿子不孝,恐怕今后要独自一人度过余生了。倘若您在天有灵,请给我托个梦,指引我找到顾星言的下落。”
“母亲不会像你一样只在乎后继有人,她在乎的是我能否真正幸福,人活一世,并不是为了传宗接代,也并不一定要传宗接代。”我声音冷硬,话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走去,将顾展诚甩在身后。
“北野——”他在后面紧追不舍,脚步声凌乱又急促,连着叫了好几声。见我没反应,又换了称呼,“阿野阿野——”
我只顾闷头走路,突然,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我知道——”
这句话让我猛地停住脚步,脊背瞬间绷紧。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的语气又变得犹豫起来,随后笃定道,“一定是洛家辉,我和他打了几十年交道,最了解他不过,这像他的手段,不出所料的话会有一场盛大的仪式。”
“什么仪式?”我转身盯着他,目光灼灼。
“等着吧。”他却卖起了关子,说完便带着白鹭和孩子匆匆离开,只留下我站在原地,满心疑惑与不安。
我又回到母亲的墓碑前,静静伫立。山野间一片寂静,唯有偶尔响起的鸟鸣声打破这份宁静,也不知是什么惊动了这些生灵。恍惚间,儿时与母亲漫步山林的记忆涌上心头,那时母亲总会轻声叮嘱,要我们轻声细语,莫要惊扰了山中动物的安宁。
记忆里,母亲从未主动提起过顾展诚,我甚至连顾展诚年轻时的模样都已模糊不清。我实在想不通,母亲那样温柔又纯粹的人,怎么会爱上顾展诚这样功利又凉薄的人?他们之间的爱情,究竟是怎样的开始?
正沉浸在思绪中,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由远及近,就在快要靠近时,却又突兀地停住了。
我警惕地大喝一声:“谁?”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是我。”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原来是白鹭。
“你怎么还没走?”我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我……刚才孩子的随身饰物好像丢了一件,我回来找找……”她的眼神有些躲闪,声音也略带迟疑。
“那找到了吗?”我追问。
“没……丢了确实很心疼,却不能一直陷在痛苦里……因为……还会有新的。”她微微叹气,目光中似乎藏着些许感慨。
“可新的终究不是原来的,也永远代替不了原来的。”我喃喃自语,思绪不自觉地飘到了顾星言身上,心中一阵刺痛。
“你看,顾展诚的心思现在都在他的孙子上,”白鹭突然话题一转,“如果他的孙子消失呢?”
“什么意思?”我警惕地看着她,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别误会,我不会做出什么事,我只是想让他担心担心……”她连忙解释,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
我并没有把白鹭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一时的气话。然而,回去后的第二天,顾展诚突然给我打电话,语气中满是质问:“你那天到底和白鹭说了什么?”这时我才知道,白鹭带着孩子离开了。
之所以说“走了”,而不是“失踪”,是因为白鹭留下了一封信。信里大致写着,人生要自己做主,她不想再依附于任何人。哪怕以后和孩子过着清贫的生活,也不愿违背自己内心的意志。她还坦诚,当初是因为年轻,贪图荣华富贵才跟了顾北南,其实她从未真正喜欢过顾北南。成为母亲之后,她逐渐明白,女人只有自强,才能拥有话语权。
“顾北野,你从小就会蛊惑人心,你到底和白鹭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从你母亲墓地回来就不对劲?”顾展诚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对他这种无端指责的话嗤之以鼻,压根不想搭理他,冷冷地回怼:“你怎么知道不是母亲的在天之灵给她指明了方向?是谁把她带到那里的?”
“你……好好好!竟然搬出你的母亲来压我!”他气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随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没想到,没过一会儿,他又把电话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