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忆谙却心血来潮,有了新的想法:“不过,我想陪殿下一起去。”
“不行,京城太危险了。”朱慈烺几乎是不假思索。
徐忆谙认真地看着他幽深的眼眸,语气温柔但又执着:“殿下千金之躯,尚且不怕以身犯险;臣女一无官职二无爵位,想来对于闯贼来说也没什么用处,又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殿下心系父母。而皇上皇后又何尝不是天下人的父母、是臣女的父母。皇上为社稷而死,其壮烈古来少见,臣女也想能送他最后一程,以全忠孝之道。”
“至于我哥哥,其实殿下不用担心我与他有什么嫌隙。其实……不管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的。”
徐忆谙虽然语气温婉,但话里话外都是正气凛然。朱慈烺看着她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暖意:真好,这个世界上还有能懂他的人;还有人知道他现在的悲伤与痛苦;还有人和他一样为他的父皇母后难过,这样真好。
看向她的眼神也逐渐柔软,朱慈烺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两个人就一直对视着,徐忆谙只觉得自己如同荡漾在暖风之中,吹乱了她的心。良久,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那臣女去告诉屏儿,等候殿下的消息。”
她刚想转身,朱慈烺就叫住了她:“小姐。相识数日,还不知如何称呼小姐。某不揣冒昧,可否告知小姐芳名。”
徐忆谙一愣,继而嫣然一笑,似激起一江春水:“徐忆谙。江南忆,最忆是杭州;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忆谙。懿安。真好。”朱慈烺看着眼前徐忆谙真诚而温婉的容貌,想起了自己离开北京城那天舍命救下自己的懿安张皇后。②难道这就是一种特别的缘分吗?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徐忆谙告诉了屏儿今天的事。
对于自己有机会进京城,屏儿感到十分期待。她三番几次到徐忆谙面前询问:“小姐,你去问问太子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这些日子可把我待腻了,我可想去京城转转了。对了小姐,你说京城是不是比南京繁华多了啊?”
徐忆谙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这是湖州府产的顾渚紫笋,色泽形状如紫色的笋尖,故而得名。顾渚紫笋味道鲜香醇厚,徐忆谙很是喜欢其中的甘醇之味,因此此次出行特地携带着一些。
“屏儿,我也对京城十分好奇。但我们此次进京是陪太子殿下祭奠皇上皇后,还是应当保持庄重肃穆些为宜。”
屏儿自然知道这件事的严肃性,于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四月初三,清晨。
这是朱慈烺和徐忆谙约好一起进京的时间。徐忆谙给兄长留了一封书信,便和朱慈烺、屏儿一起往北出发。
驻军处本就离京城不远,再加上三人驾着马车,因此在上午就到达了北京城下。李自成占领北京后善待城中百姓,并不限制百姓出入,即使眼下时局动荡,出入城的百姓同样不少。
为了掩人耳目,徐忆谙一行三人都做了乔装改扮,看起来完全是寻常人家的青年男女。徐忆谙穿了一件藕荷色的交领袄子,外罩浅青色比甲,袖口处有简单的描边;屏儿衣饰与徐忆谙几乎没有差别,只是比甲上点缀几朵碧桃花。远远看去,一个温婉静雅、一个俏皮亮丽,两人走在一起,倒像是一对风格迥异的姐妹。
朱慈烺的乔装就没那么简单了。考虑到京城中毕竟有见过朱慈烺的人,而朱慈烺出众的风姿又太有辨识度,不得不多费一番功夫。所幸徐忆谙见识不少,她让屏儿用黄柏煮汁,涂抹在朱慈烺的面上与手臂上;再用蜂蜡分别固定住抹乱的剑眉和朱砂伪装的红色胎记。这样一来,朱慈烺白皙的肌肤变成了古铜色,英气逼人的剑眉变成两株乱峰,额头上还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真真可以说是改头换面了。
更何况,朱慈烺的衣着也极为朴素。为了压一压他的贵气,徐忆谙给他找了一件穿过的青布直裰,衣襟已经洗得有些泛白,袖口处还打了几片补丁。饶是如此,朱慈烺通身上下还是有一种不寻常的气质。但毕竟面貌肤色已经大不相同,服饰也粗制简陋,除非是对朱慈烺极为熟悉的人,否则很难将他与那个高贵的太子联系起来。
如预想般的顺利,三人在城门处没遇到什么麻烦,顺利进入了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