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如今这个,分明不是他们可以拉拢的人。
京城的人物,哪里看得上三原县这穷乡僻壤,哪像他们,如此便知足了。
这么多年,三原县从未出过什么大案子,或许是天意,成了他们敛财的一大助力,可谁也不知道,京城那头偏偏派了个钦差过来。
八成是吃饱了撑的!
除了这个,他们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那帮天皇贵胄,就是闲的!
吃喝嫖赌还满足不了,非得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坏他们好事。
若不是如此,哪里用得着提前准备,足足一个月,一大帮人累得够呛。
筹谋一个月就算了,哪里知道还是没能将人拦住。
虽说从前也没有在谁手上留下甚么把柄,可但凡被嗅到一点苗头,他们哪会有好果子吃?
钦差如今打着状师的名头出现在县衙,怕是知道了不少。
以这样的行事作风来看,之后对方也未必会走寻常的路子。
当务之急,他们得想办法打探打探,钦差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再行计策,遮掩过去。
“不知程姑娘今日来,是要为谁辩护?”
刘大用好一会儿才将师爷递过来的消息咽下,本以为程十鸢仅仅是个外地来的状师,哪里想到她居然是京城那头派来的钦差!
女钦差!
“秀才苏明蒙冤一事,”程十鸢又上前两步,双手将提前摊开的状纸举到眉前的位置,朗声道:“望大人周知。”
刘大用闻言顿时浑身一颤,抬眸看向一旁神色同样紧张的师爷,两人面面相觑,却迟迟未商量出个结果。
“程姑娘说的......是在省城考试,前几日被退回的考生苏明?”师爷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在没听到结果前,他一而再,再而三希望只是误会或巧合。
“正是。”程十鸢不急不忙道。
糟了。
顷刻间,师爷面如死灰,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好像只是个摆件。
到底为何!一瞬间,不甘、悔恨、痛苦、恐惧,纷纷涌上心头,他不由发问,老天就不能给他留条活路么?
早知道,他们就不该收那人的银子。简直功亏一篑!
可一个秀才被盯上就已说明了许多问题,如今又为何会有人替他平反。
如果那苏明真有如此背景,为何不早早说出,偏要等到现在。
一起赚银子不好么!
读书就算有所成,当了官,最终也不过是成为有权有势之人的棋子、玩物罢了。
他们这些读书人,在天皇贵胄、达官显贵眼中,什么也不是。
说好听点,是手下,是门客,是心腹;可说难听些,那就是走狗。
一旦哪日没了利用价值,就要立刻被抛弃掉。
生死攸关之际,师爷自知隐藏不了情绪,可他更不愿意被人就地生吞活剥,于是眯了眯眼,面上表情一时间也变得十分有趣:“姑娘可知苏明犯了何事?”
“自然知道。”程十鸢直击要害,“烦请大人将人证物证一并带出。”
话毕,这才抬起脸来。
按照县衙往常的流程,若是公开审案子,外头免不了有百姓围观,可因为近来发生之事,偌大的县衙,此刻却安静地如无人之境。
看样子不是个好对付的。
刘大用给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会意,快走到程十鸢身边接过那状纸,偷摸盯了她半晌,又片刻不停地将东西放到知县桌案前。
刘大用低下头粗略一扫便收回目光,很快又抬起头,只见他用力拍了拍手中的惊堂木,大喝一声:“传嫌犯!”
此刻他的声音洪亮有力,面容威严,不见方才半分惊慌失措,人声仿佛能够穿透层层壁垒,让人一听便无法忽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站在桌案后的师爷同样心神不宁,却好似想起甚么奇怪的事情,视线不停地往程十鸢身上瞟。
县衙外。
长街之上,偶尔会出现几个身着粗布衣裳的过路百姓,但也仅仅只是路过,并未有半分停留的打算。
不过今日,似乎有一个例外。
从这马车在县衙旁停下开始,这道青色的身影就始终没离开过,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因着是太阳没照到的一面,从这一头往上看,天空并不十分明亮,但却飘着一层诱人的红色光晕。
霞光之下,由厚重的红木打造而成的衙门,庄严威武,其上镶嵌着金红装饰,熠熠生辉。
衙门两侧矗立着一对高大威猛的石狮子,就是不知,它们守护的是明辨是非的清官,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她还未出来么?”箫沉舟看着毫无人气的县衙大门,眸光渐深。
“回公子,”九应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抬手作揖,眼神坚定,隐隐藏着杀气,“未曾。”
殿下虽没有明说是谁,可从方才到现在,从这道正门进了县衙的,也只那一人。
八月静谧,微风吹拂,本该是个好时节,可身处此地,谁又能心无旁骛。
不知过了多久,九应听得一句低语,“你进去看看情况。”
这话明明不带丝毫感情,可字里行间却又暗含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