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好的主家,一不吝啬,二体贴下人从不吼叫,月钱、赏钱从未少过谁,孟生没有理由此时行反水之事。
所以,是谁暗地里将人放出来捣乱。
莫不是容府藏了谁的眼线不成?还是里头哪个吃里扒外?
有人要害他!是谁?是谁!
赵乾也只怔愣一瞬,就同一旁的程十鸢打了个眼色,见对方点头,立即在人群中指了两个不生不熟的丫鬟,将人速速送回了梧桐院。
她二人进府不久,眼下其实是归管家安排的,但管家今日事忙,并未来此。但也记得此前的吩咐:“你二人记住,府上那个名为赵乾的侯府公子,别忘待他恭敬些。”
站在管家跟前听训的金蝶和银杏齐齐点头。
她们来前其实也听过这容府名声,说是个下人的好去处。确实也和那传闻所说无二,打来了这儿,无论吃喝,比起外头费心买来的,都强上几分。
三五日过去,仍是如此。
金蝶和银杏想,得管家特意交代,这名为赵乾的,有些来历,自不必多说。
几日过去,她们尚才知晓管家为何多说那么一句。原来是表公子赵乾对待下人亦是万分和气的,金蝶和银杏私下一合计,管家那般说,定是怕她们二人长此以往,失了分寸。
于是也暗自记下了。
可侯府公子为何会弃荣华不顾,住在三原县这仕子鄙视的商贾之流的容府?
她二人并未多问,除去下人不该多嘴的原因,还有一事——
她们只来做工,图的也就那些立身自保的财物。
她们从小相依为命长大,至于爹娘,记不清了,模糊中瞧见,大约都是被扔出家门去的。
因而名字是自己起的。金蝶和银杏,一个带金,一个带银,寻个念想不是,日日念名字,万一上天能听见呢。
没爹没娘不也活到了十四岁,可出门在外,哪儿不需要钱?
买身带颜色的衣裳要加钱,好吃的糕点还得去酒楼买师傅现做的。
而金银二字常相见,金蝶和银杏二人可不就是前途大好。
赵乾到底也是侯门中人,几日前的匆匆一瞥,就将人给记了个大概:她二人从进府前便黏在一处,今日亦是,喊到她二人却并不瞧容三爷脸色,想来并未安排伺候。
既如此,日后就去表姐院子里罢。
金蝶和银杏年纪是不大,但此前也在另一户人家做事,只是那户人家生意经营不善,典当物件时,听闻当铺所属容府之名声,这才将府上两个最小的丫头引去了容府。
好在二人动作麻利,手脚干净,嘴上功夫恰如其分,是以即便管家面考,也能得了青眼。
因而赵乾点她二人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容长秋和惜霜二人便已在梧桐院内安生歇息。
赵乾担心容三爷还有后招,遂也并不立刻离开。但却在金蝶和银杏离开时,不停地往表姐惜霜二人离去的方向望,眼中尽是愁虑。
程十鸢看着眼下堪称混乱的情景,心中思潮起伏,却并不放任自己神游。
这容府中人,言行和身份,当真是古怪得很。
容三爷在前头“冲锋陷阵”,而有人却带着个小厮在最后头观望。
其余旁观的,亦各有喜怒。见事态至此,竟无一人出来“主持”。
又看了看一旁赵乾莫名其妙的动作,好似手脚不是自己的了。
思量片刻,走至他身边,眼神交会,又偏头一指,意思是她跟上,他在这一处盯着。
赵乾眼中立时一亮,连连点头。
他虽与表姐一起长大,可大庭广众的,表姐身体抱恙,其贴身丫鬟惜霜此时也不省人事,若他这会子立刻跟上,万一被有心人编排几句,再被多嘴的传扬出去,于姑娘家而言,总归是不好看的。
幸好还有程姑娘在,简直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到底和官府打过交道,到底有头有脸,出了半点岔子,容三爷定然担不起这个责任。
何况这程状师还是他在县衙门前亲自拦下的,他不信没人看到没人记得。
此番若有程姑娘照看,他先前所担心之事——
表姐有没有被下药,有没有痴傻,根由何在,说不定也能立刻查出。
虽不知程姑娘应了他前来救人的真实原因,可既然来了,定然是奔着和先前被诬陷的苏秀才一般的结果去的。
这一照顾,再一近身,表姐的冤情绝对有办法洗清。
说不定连此前失踪的大夫人,也能一并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