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长钦仔细观察边崇韦额头上的伤口,那破皮的额头肿起一片,呈紫红色,弯曲的裂口不断渗出血来,混进汗水与酒水里,血腥味盖过了另两种味道。
敬长钦用方巾将他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干净,但用不了多久,伤口边缘处的血珠又会冒出来,怎么擦也不擦完,让人看了直皱眉,“平时那么会躲,这次酒瓶砸头上了不知道躲么?”
边崇韦道:“当时我看他拿起酒,我还以为他是想跟我道个歉,请我喝个酒,谁知道他会冲上来砸我头。”
敬长钦问:“你和他说什么了?”
边崇韦道:“没说什么啊,我就是想让他不要乱打你主意。”
敬长钦欲言又止,将他额头上滑落的血痕擦干净,又看了眼伤口,“现在就去医院,这伤口看着暂时不用缝针,如果要缝针,很大概率会留疤。”
边崇韦抬眸看他,小声道:“就像,你肚子上的疤吗?”
敬长钦眼睫微颤,不答话,只是把弯着的腰又压下一分。他与坐着的边崇韦完全平视,望进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企图透过这扇心灵的窗户探出一点真相。他牢牢盯着边崇韦,轻声问:“边崇韦,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边崇韦架不住他的眼神,移开了目光,看向不远处被酒水浸湿的肮脏地毯,回道:“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我在问,你都梦到了什么?”
“你的回忆啊,你不是知道吗?”
敬长钦见他额头的血又流了下来,抬手用方巾帮他抹掉,顺便把他额前掉下的几缕头发捋到脑后,然后手又落到了他的脸旁,将他耳边发丝捎到了耳后,微凉的指尖划过耳廓,带来一丝痒意。
边崇韦忍不住歪了歪头,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小声道:“你在干嘛……”
敬长钦定定地看着他:“你的这份好心,应该早个十几年让我遇见。”
边崇韦回望他:“你又想说……让我不要打扰你是吗?那我告诉你,我做不到。”
“边崇韦,你没发现,你因为可怜以前的我,而对现在的我抱以最大的宽容?在灵魂转换之前,你绝不会这么做。我想知道你梦到了什么,会被影响这么深。”
“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重新认识了你,我觉得真正的你很值得相处,就是这样。如果你真的要问我梦到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梦到你高中时……”
敬长钦浑身有点紧绷,嘴唇拉成一条直线,等着结疤的陈年老伤再次被撕开。
边崇韦见他防御姿态拉满,心里不怎么好受,目光从他眼睛扫到他嘴唇,又垂下,小声道:“就是梦到你高中时……”
边崇韦抬起眼:“姓杨。”
敬长钦道:“还有呢?”
边崇韦愣了愣。
“还有……”
原来真的是你。
高中那个遭众人唾弃霸凌的同性恋,黎羽庞广龙亲眼见到的被折磨得了无生气的同性恋,原来就是你。
“还有……”
边崇韦心里早有这个猜测,他以为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他以为他根本不用做准备。因为这终究是别人的事,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可是听到敬长钦默认的那一刹那,他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空白过后。
又有几种感受在身体里过了一遍。
其中最清晰的感受是,铁棒用力敲到大腿,敲得骨头闷响,整条腿弹了起来。
“很痛。”
敬长钦眼眸动了动,却是不太明白,看着边崇韦悲伤的眼睛,问道:“什么?”
边崇韦双腿张开,长臂一伸,把敬长钦捞到自己怀里,他抱着敬长钦的腰,把头抵在敬长钦的腹部,额头上的血给藏蓝外套添上了一抹亮眼颜色。
敬长钦没拦他,又问:“很痛?”
边崇韦抱着他点点头。
敬长钦不知道边崇韦说的很痛是指什么,他的曾经可以说是指哪痛哪,太笼统了,他猜不到答案。但是他知道,这是很糟糕的人生经历,没有人想体验。边崇韦这是被迫体验了,没得选。
敬长钦缓缓抬起手,放到边崇韦头上,抚摸两下,又放了下来。
“它只是梦,醒来后你还是你,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你别被它影响,也别把它和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比如,不要因为它而插手我现在的生活……”
“我说了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