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书他没仔细看,但是财产分割他注意到了,那明明不是他的东西,而何厌之给出的,足够他一辈子花费,就算挥霍,也还绰绰有富余。
孟佩声对感情的认知仅仅来自于爷爷的一点关心,和韩晓的贴心照顾、甜言蜜语,何厌之对爱的认识大概更贫瘠吧。
但是、到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做得连何厌之都不如。
他问关山铭要推荐书目,不是真的不知道看什么——他买的书已经在路上了,他是要给裴家一个态度。
孟佩声低下头,被阳光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知道何厌之为什么突然要跟他离婚,但他不会答应,何厌之说的是他想离婚,而不是不喜欢他了,那他就不可能答应。
他盯着阳光下有些昏暗的手机屏幕,抿起唇,勾出一个微翘的弧度。
回到何家,何厌之沉着脸下车,佣人们跟往常一样不敢往前凑,只看到走上楼梯的大少爷突然摔了手里的文件夹,里面的文件从没封好口的袋子里滑出来,散落了一楼梯,随之而来的是震天响的摔门声,连一贯宠到天上去的猫主子黏黏都被关在了门外。
关山铭捡起文件,在何厌之房门口站了半天。
听着里面摔摔打打的声音,他弯腰揉了揉喵喵叫着挠门的孟黏黏,沉默着,直到里面没声音了他才打开门进去。
入目不出意外是一片狼藉,身形消瘦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站在断了腿儿的小方桌旁边,发丝凌乱,出了一身汗,白T恤打湿了粘在身上,更显出瘦削的身形来。
何厌之脸上的暴躁还没褪干净,瞥向关山铭的眼神带着浓重的不耐烦和怒气,直到软乎乎的孟黏黏蹭到腿边喵呜喵呜地叫,他才缓过神来,抱起猫进了浴室。
知道何厌之泡澡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关山铭招呼着佣人快速收拾了房间,随后给裴家的当家人、何厌之的双胞胎弟弟发了微信,很快,那边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两人聊了几句,电话挂断后,关山铭满含忧虑地望向浴室,这个孟佩声,别是又闹什么幺蛾子吧……
孟佩声正坐在古朴的木茶歇后面泡茶,视线一偏望向后面的院子,青翠的银杏叶轻轻打着摆,就像过去的每一年一样。
爷爷曾经跟他说过,香坊的死活就看他了,语气凄凉而恳切。
银杏一季一季飘,爷爷一遍一遍念,银杏树年轮渐增,他一年一岁长大,就都记住了。
听到脚步声,孟佩声收回视线,看见爷爷进来,倒了杯茶递过去,“您中午休息好了?”
莲花茶盘旁边的纯铜仿古博山炉里青烟袅袅,孟长河坐下,呷了口清茶,新采龙井的清气混合着窖藏陈香的馥郁,一下就解了他从艳阳地里走了十分钟的燥热。
孟长河放下茶杯,发出“咔哒”一小声响——开场白一般,“你个兔崽子倒是会享受,把我这点儿好茶都翻出来了,不算完,连着二十年陈的贵妃香也点上了,胆儿够肥!”
孟佩声还瞧不出爷爷的意思么,他端起白瓷描金的公道杯给孟长河的空杯子续了茶,“我这不是打算好好学习么,总得先感受感受,您说呢?”
孟长河虚眯着眼瞧了孙子半天,孟佩声的手生得好,不管是泡茶还是做香艺,都相得益彰、赏心悦目,以前做香艺表演时,不少同行的前辈都夸奖,说孟佩声有吃这碗饭的天分,虽不乏恭维和场面话,他听着心里却舒坦。
孟长河想着想着,忍不住微叹了口气,“真打定主意了?”
“您不信我啊?”
“不是不信,是……”
孟佩声知道,他之前态度那么坚决,孟长河现在就是愿意信他,心里肯定也是存疑的,“爷爷,我之前想进娱乐圈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陪韩晓,也想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对演戏、做明星并没有执念,现在跟韩晓闹翻了,自然不会再选那条路。”
上辈子他不止想跟韩晓在一起,更不想成为只为完成长辈夙愿而存在的棋子。
孟长河不放心,想到何厌之,又问,“你跟厌之那孩子是有正经婚约的,十八岁一到就领了证,你上大学,没住一起就算了,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孟佩声心里苦涩,何厌之明里暗里帮了他很多,说是结了婚,他却从没尽到过一点伴侣应尽的责任。
以真心换不理解与伤害,大概就那个傻子干得出来。
他溜着碗沿给盖碗里加了热水,碧绿的茶叶随着水流上下翻滚,清清亮亮,然后拨了几下盖上盖子,将茶漏放在公道杯上,看着过滤后更显清透的茶汤,孟佩声心里一松,有些事情决定好了也没有必要再犹豫。
他缓声开口,“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他,以后、不管是香坊还是家庭,该我承担的责任我都不会逃避,您放心。”
看出孟佩声的认真,孟长河暂且信了,“那你答应爷爷,以后可不能再跟韩晓来往了,一看就不踏实,是个有野心的。”
孟佩声点头应下,姜还是老的辣,他的爷爷看上去随和,看人的眼光还是毒辣的,比他看得准。
下午四点,孟佩声直接去了裴家的启明集团,去见启明的现任当家人——裴以忻,想跟何厌之在一起,这人是绕不开的。
他从老管家那儿要到了裴以忻的联系方式,中午就联系过了,对方态度堪称恶劣,他都照单全收,左右是他没理,几句难听话而已,他还听得进去。
孟佩声接待室坐了半个小时后才进办公室,进去后裴以忻自顾自办公,没有搭理人的意思,他也不着急,这显然是有心晾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