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苗父的拐杖敲在苗连秋身上,“事到如今,桩桩件件,人人都说是你做的,你还想抵赖吗?”
“嘴长在旁人身上,我没法决定他们说什么,不说什么。但那些事确确实实不是我做的,五皇子不是我杀的,这几年来按在我身上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我做的。爹,你宁可信外人,也不愿意信我吗?”苗连秋低垂着头,解下佩剑,弓着背。
苍老的声音从苗母口中传出:“如果不是你做的,这么多年,你为何一句话也不说?”
“因为清者自清。”苗连秋觉得这句话很熟悉,他总是这么想的,清者自清,在事实面前,言语往往是多余的。
苗连秋的大哥失望透顶:“你为什么还在撒谎,什么清者自清,人长一张嘴除了吃饭,就是为了给自己说话的。你要是真没做过,真不心虚,早就跳出来了,何必等到现在……自己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想拖我们下水吗?”
苗连秋咬咬牙,吐出了十年前的真相,是陈博武做的,他跟陈博武是朋友,他不想陈博武死,他觉得五皇子也不过是一个人,他觉得人们会淡忘这件事,他以为他只是接过了一些困难,过段日子生活还是会回到正轨……后来的事情并不如他所愿,但他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不然,就让老天降下一道雷劈死他吧。苗连秋给了陈博武十年的幸福生活,他现在把陈博武推出来,陈博武也没有资格责怪他。仁至义尽了。
“陈博武是谁?”苗家人一脸茫然。
苗连秋迟缓地眨眼:“那是我的师弟,我的朋友。”
“你从来都没在家里提过这个名字。”苗父根本不相信苗连秋,“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能为这个人做到这个份上,怎么会从来没提起过他?够了,逆子,趁别人发现之前滚出这扇门,因为你,我们受了多少苦啊……我都不想提了,念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我求你现在就走吧,不要再给我们惹麻烦了。”
“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苗连秋觉得很痛苦,他犹豫了那么久,才决定要回家中寻找慰藉,只要家人不听风言风语,选择相信他,他就会马上离开,他就有继续活下去的力量。可是没有人相信他,真相是假的,假象是真的,也许眼睛和语言都不是信任的标尺,利益才是。
苗母还是心疼儿子:“你走吧,找个地方躲起来过日子,不要再做杀人的勾当了,我们家虽然穷,但是一直清清白白,你……唉,没人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许当初就不该送你去月虚派学武功,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你走岔路了。你走吧,快走吧,别再来了。”
“你们都不信,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把陈博武抓过来,我要让他亲口承认,五皇子不是我杀的!到时候你们就会相信我了,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
苗连秋双目通红,似疯似癫,捡起剑就冲了出去。
苗连秋在月虚派中找了一圈,没看见陈博武,他在无人住的房间里等了几天,白天躲着,夜晚到处搜寻,依旧没找到陈博武。
苗连秋离开月虚派的时候,突然发现守门弟子已经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看年纪,应该是新弟子,就走过去问:“你认识陈博武吗?”
“阁下找陈师兄有什么事?”守门弟子见苗连秋眼球突出,眼中红血丝遍布,看起来不太正常,不由得警惕起来。
“我是他的恩人,我现在需要他报恩,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恩人?阁下救过陈师兄的性命吗?”守门弟子满是怀疑,一张嘴,说什么都行。
“我没空跟你解释,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阁下来者不善,我不能告诉你陈师兄的下落。”
一把剑贴紧了守门弟子的脖子,他完全没看见苗连秋是怎么出手的,冰冷的剑锋让他颤栗,这人的武功起码高他十个等级,他克制住尖叫和逃跑的冲动。苗连秋的声音比剑还冷:“说。”
“陈师兄在在在在家里,他媳妇快生第四个孩子了。”
“他家在哪里?”
守门弟子报了个住址。下一秒苗连秋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陈博武守在媳妇的门口,他媳妇正在临盆,已经有三个孩子了,陈博武在等待之时还是会感到紧张与焦灼。他转来转去的时候想他到底在紧张什么,他想起来了,他做过亏心事,他怕老天报复到他的孩子身上,让这个孩子没法顺利出世。
没事的,没事的。陈博武喃喃安慰自己,要是有什么报应,早就落下来了,哪里会有迟到的公义?没到就是没到。
陈博武放宽心,抬起头,瞧见了苗连秋。
真是的,才刚放松下来,怎么就有幻觉了?陈博武甩甩脑袋,邪门,晦气,脏东西。不对,不对,陈博武回过神来,这不是幻觉,三十多岁的苗连秋老了许多,跟噩梦里的不一样。
陈博武吓到了,他本能地冲着苗连秋笑了笑,他想作出亲热的神情,于是脸上的皱纹僵硬地挤在了一起,笑得很难看,他试探着喊:“……师兄?”
“别喊我师兄。我离开月虚派多年,早已不是你的师兄了。”
听到这语气,陈博武心中打起擂鼓,他听见里头稳婆在喊“用力”,硬着头皮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