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枢点头:“不敢说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但一定会好很多。”
素问恍然:“怪不得你要在善堂里开学堂、教技艺,你是给他们多一个选择。”
方灵枢屏住呼吸:“你知道了?”
素问笑道:“图师兄与你合办,我知道很奇怪么?”
“唔……”方灵枢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你说得很是在理。”
素问看着他,心里不知何时变得平静起来,但另一种有些甜滋滋、又有些酸楚的感觉涌上来,让她想要寻求一些安慰,情不自禁道:“我可以抱你一下么?”
方灵枢一怔。
素问一惊,被自己的大胆言行吓得跳了起来,她连忙冲向门口,喊道:“明月奴!有、有没有马车?方医师要回家去!”
“这么快?”爰爰探进头,发现方灵枢捂着伤处,傻傻地站在屋中,她连忙进来问,“方医师伤口疼么?要不要再住两日?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莫非发热了?”
方灵枢轻咳了一声,道:“没有,回去慢慢恢复就好了。”
“是么……”爰爰有些看不懂方灵枢的神情,若说他伤重难受,他却眼含笑意,若说他心情愉悦,他的唇色又实实在在很是苍白。没等爰爰琢磨明白,方灵枢已经往门外走去,爰爰连忙跟上,防止他摔倒。
方灵枢行到前屋时,素问站在门边,背着手不知在看什么,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但在两人对视上的瞬间,他们都感觉到有种微妙的变化出现了,方灵枢因之欣喜,素问的感觉却更加复杂些,因此她先垂眸躲开目光,尔后欲盖弥彰地看向门外。
明月奴带着马车回到门前,他进门看到三人,笑道:“我猜到方医师今早要走,因此昨日将车夫留在元先生家后院,这不就用上了?”
方灵枢温声道:“多谢照顾,今日就暂且告辞了。”
明月奴让开路,客套道:“方医师好走。”
素问在方灵枢路过的时候,与他并肩出了门,直将人送到了马车上。
方灵枢拂开厚重的窗帘看向素问,沉默片刻,还是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快回去罢,外面冷。”
素问仰头道:“好好养身体,过几日我去看你。”
方灵枢笑着点了点头。
素问目光一瞥,见方灵枢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红,而自己不离开,他恐怕不会放下帘子,便转身进了屋。
片刻之后,马车行起,轧着雪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以素问的耳力都听不见,想来是真正走远了。
明月奴静静地看着素问,等她不再聆听,才道:“阿姐舍不得了?”
素问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明月奴,认真道:“随我来,我有话说。”
“什么?”明月奴直觉不妙,看了爰爰一眼,问,“她不能听?”
“她现在不能,等会儿你若是想,可以告诉她。”素问说罢,起身往后院去,走了两步后,听到明月奴跟在身后,便引着他进了房间,尔后降下一道结界笼住两人,回头道,“魔气的事,我还是和星君说了。”
明月奴脸色一白,问:“然后呢?”
“暂时无法治好,所以我提议让你回昆仑,星君也同意了。”素问觉得明月奴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接着道,“尽快出发,最好避开人群,免得路上再沾染上,回到……”
“我不回去。”明月奴淡淡道。
素问一怔:“为何?”
“修行贵在坚持,我怎能半途而废?”
素问急道:“可是这样下去,你能不能修行都成问题了!”
明月奴垂眸,顿了半晌,问:“最坏会怎样?”
“入魔。”
“入魔会怎样?”
“丧失本性,变得残忍嗜杀,无法再回到六道之中,若是身死,从此烟消云散。”
明月奴短促一笑,问:“阿姐见过魔族么?为何笃定魔族就是茹毛饮血之辈呢?”
素问理所当然道:“天书仙籍都是如此记载,最近的例子便是朝馨,你也看到了。”
“我能偷袭到手,难道不是因为朝馨听到你的名字后手下留情么?”明月奴负手行至窗边,抬眼冷冷地看着天空,道,“神魔对立,六道又以神明为至尊,所谓天书仙籍,又怎么能写得出真实的魔族?”
素问忙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是不是体内的魔气左右了你的想法?星君当日让你跟着我是为了行善……”
“星君从未说过要我行善积德。”明月奴打断道,“我要一直保护阿姐,绝不会离开,魔气没有改变我!反倒是阿姐,你原来说会一直带着我,甚至允诺在方灵枢痊愈后与我一道去妖界,如今却半途改了主意,真要说左右想法,难道不是阿姐因为对魔族的偏见而改变么?”
素问被噎住,沉默许久,道:“你方才说,星君他不曾要求你积累功德?”
明月奴很是确定:“从来不曾说过,阿姐可以去向星君求证。”
素问有些好奇:“那你来人间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明月奴眼中有一瞬的迷茫,他摇了摇头:“我……不知来处,不知归途,当年星君寻我,是以明智作为交换,只要我陪你走完这段人间之旅,星君就会让我知道一切。”
素问呆住。
“所以,我是绝不会离开的。”素问回身看向素问,扬唇一笑,“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阿姐的安危,我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