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疑虑,若只是一个人消失或许还不足为奇,但三位阿哥同时不见,显然事出反常。他紧握拳头,强压心中烦躁,快步走向正在不远处嬉闹的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正打闹得兴起,见太子走来,连忙停下,站得笔直。
太子神情严肃,声音低沉:“你们知道,你们八哥去了哪里吗?”
九阿哥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耸了耸肩,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八哥在帐中休息。”
十阿哥一脸天真无邪地接话:“对啊,五哥和七哥也在帐中休息呢。”他说完还朝九阿哥看了一眼,九阿哥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似乎是在附和弟弟的说法。
太子看着他们二人的表情,眉头锁得更紧,目光锐利,仿佛要穿透他们的伪装。他沉默片刻,声音愈发冷峻:“是吗?真在帐中?”
九阿哥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笑了笑道:“是啊,太子不信的话,可以去看看。”
太子点点头,但并未转身离去,他的目光始终紧盯着九阿哥和十阿哥,似乎在寻找任何一丝异常的迹象。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九阿哥和十阿哥虽然言语自然,但细微的眼神交流和不易察觉的紧张感都被太子收入眼底。
“既然如此,那孤就去看看。”太子语气平静,但暗含威慑。他最后看了九阿哥一眼,转身离去。
九阿哥看着太子的背影,表情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似乎犹豫了一瞬,随即回头对十阿哥使了个眼色。十阿哥一时不明其意,但看到九阿哥的神情,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就在太子迈步准备离开时,他的脚步一顿,突然冷冷地说道:“说实话,他们在哪里?否则孤就亲自去告诉皇阿玛。”
十阿哥被太子突如其来的威胁吓了一跳,眼中露出惊慌的神色,声音微微颤抖:“呜...八哥他们去顾师傅那里了,昨天他们就在那儿。”他紧张得连话都不敢说全,眼神慌乱地看向九阿哥。
九阿哥见状,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地接过话头,语气淡淡:“八哥说没什么兴致打猎,所以和五哥、七哥一起去顾师傅那里了,顾师傅的手艺好,吃美食才有意思。”
太子目光锐利,紧盯着九阿哥,声音依旧冰冷:“这真的是八弟说的?”
九阿哥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回答道:“是啊,八哥亲口说的。你也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活动。”
太子闻言,面色未改,静静地盯着九阿哥,似乎在权衡这番话的可信度。沉默了片刻后,他微微侧身,似乎打算再追问。然而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太子,出发时间快到了,等一下让侍卫们去。”四阿哥的声音平静,眼神冰冷,径直看向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弟弟并不显得畏惧,反而故作无所谓的样子,九阿哥甚至还做了个怪腔,挑衅似的歪了歪嘴。
太子斜睨了一眼四阿哥,知道他这是在暗示自己暂时不必纠缠此事。尽管心中仍有疑虑,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冷静:“好,既然如此,就照四弟说的办吧。”
随着太子转身离去,四阿哥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九阿哥和十阿哥。他神情淡然,但心中早已波澜暗涌。昨晚的篝火夜宴,他远远看到八弟、七弟和五弟偷偷来到场地,却不知为何只在角落停留片刻。等他打算靠近时,他们已经悄然离去,未留一丝痕迹。
今早,四阿哥再次亲眼看见七弟拉着八弟,和五弟一同前行,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少年。他一时想不起那少年是谁,但看着他们四人有说有笑,关系显得极为亲密。他们正朝围场中临时搭建的御膳房方向去了,这一幕让四阿哥觉得九阿哥的说辞可能并非全然虚假。
然而,四阿哥心中依然充满疑惑。太子为何对这件事如此紧张?他似乎对八弟的动向格外关注,甚至在言语中透露出一种不安与隐隐的害怕。望着太子渐渐远去的背影,四阿哥的内心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猜测。他对八弟有着说不清的复杂情感,既羡慕又不解。八弟无论是兄弟之间的情谊,还是长辈们的宠爱,似乎都能轻易得到,甚至连皇阿玛对八弟也极为关心。
相比之下,四阿哥感到自己和八弟的关系时而亲近,时而疏远。虽然两人是兄弟,但这若即若离的情感让他心生迷茫,也让他倍感复杂与压抑。他想靠近八弟,但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这种纠结令他难以释怀,也让他开始怀疑,或许太子对八弟的紧张并非毫无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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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台上,太后端坐于软榻之上,兴致盎然地观赏着狩猎场上的壮观场面。猎骑飞驰,旌旗飘扬,草原上尘土飞扬,整个场面气势磅礴。妃嫔与命妇们聚在一旁,低声谈笑,时不时发出轻轻的笑声,气氛愈加轻松愉悦。太后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比起第一天的拘谨,今日显得格外悠然自在。惠妃恭敬地侍立在太后身旁,神色温柔而不失谨慎,眉眼间透出几分关切,显然心中挂念着大阿哥。她时不时为太后奉上茶水,举止端庄。
“可怜天下父母心,惠妃为了大阿哥,真是事事亲力亲为,连嬷嬷的事情都做了。”宜妃轻声对佟佳月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戏谑,又似带着淡淡的嘲讽。
“大阿哥失了君宠,自然要想法弥补。他如今在府邸思过,作为额娘的,当然要替他多费心。太后便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佟佳月神情淡然,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对这类宫廷权谋早已司空见惯,目光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宜妃掩唇轻笑,眼神中泛起一丝狡黠与揶揄:“呵呵,我倒觉得,与其靠太后,惠妃不如找你才更合适。”
佟佳月眉梢微动,但表情依旧如常,轻轻抬眼,淡然道:“宜姐姐真会说笑。我不过是表面风光,如何与太后相比?惠妃的盘算,恐怕也不曾想到我吧。”
宜妃微微挑眉,嘴角笑意更浓,语气略带调侃:“表面风光?你倒是看得开。可有些事啊,越是表面的东西,越能成为人心所向。”她顿了顿,继续道,“宫里的人,哪一个不是精明的?惠妃心里明白,你的荣宠摆在那里,这样的机会,谁敢轻易忽视?”
佟佳月神色依旧平静,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眼神飘忽,仿佛话中有意无意:“荣宠这种东西,说到底不过是镜花水月,谁能真正抓得牢呢?即便一时得意,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宜妃心中微微一震,略显惊讶,没想到佟佳月竟能如此淡然地谈论自己的荣宠,仿佛这宫中的纷争、荣辱都与她无关。她原本以为佟佳月不过是藏拙,却从未料到她竟能看得如此透彻。这般冷静自持,真的是毫不在意,还是另有深意?
宜妃眼中闪过一丝揣测,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月月妹妹可曾想过要个孩子?”
佟佳月愣了一下,脸上的从容似乎出现了一瞬的裂痕,面上隐约透出一丝尴尬,她低头轻声道:“宜姐姐怎么会这样问……”
宜妃目光锐利,继续道:“皇上昨日未曾让月妹妹侍寝吧?莫不是……月妹妹还没有想过这件事?”
佟佳月的手指微微一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迟疑片刻后才轻声道:“宜姐姐此话……是何意?”
宜妃淡淡一笑,眼底的笃定与算计清晰可见:“月妹妹不必惊讶,我早已察觉。昨日皇上明明因你的一舞心情大好,却偏偏让敏嫔侍寝,这事可不是一两次了吧?”
佟佳月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内心隐隐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坦白说,侍不侍寝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反倒让她轻松了许多。她觉得奇怪的是,康熙既然将她视为良妃,为何却从未碰过她?每次康熙都会对她展露真心,亲切交谈,可到了最后,皇上总是刻意保持距离,仿佛有意在避开某条界限。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许久,她心中虽有疑问,却从未对人提起。宫中女人大多为了争宠而费尽心机,但她反倒觉得这种距离让自己免去了许多烦恼。不过,宜妃的这一番话,却仿佛在她心中点燃了什么。她低声道:“宜姐姐,或许你看得太重了,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
宜妃轻笑一声,语气依旧轻松:“月妹妹倒是看得开,只是宫中女子,不争宠就得承宠,否则连这皇宫的墙角风也能把人掀翻。月妹妹可是得天独厚啊,若真有什么打算,倒不如趁早打好自己的算盘。”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佟佳月,仿佛在暗示什么。
佟佳月没有回话,心中却生出几分疑惑。她知道宜妃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但康熙的心思究竟为何如此,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猎到老虎了!”
佟佳月猛然回神,循声望去,只见前方围猎场地一片沸腾,人群中隐约可见数位侍卫围着一只被擒的老虎,场面一时喧嚣热闹。而在那人群中央,康熙一身金丝龙纹战袍,神情专注而冷峻,俨然是整个场面的主宰者。佟佳月的目光与康熙交汇的一瞬,心头莫名一紧,方才的疑虑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喧嚣所打断,内心却仍有些茫然。
“老虎已经被擒住,但狩猎的游戏永远不会结束。”宜妃轻声说道,仿佛无意,却带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暗示。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佟佳月,眼底那抹淡淡的笑意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玄机。
佟佳月心头一震,宜妃的这句话无疑是在点拨,也许是暗示,更或许是带着几分轻蔑的嘲讽。她深知宜妃向来性格直爽,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眼前的宜妃,一字一句都仿佛在提醒她,这宫廷就如同狩猎场,人人都是猎物和猎手,而她不过是在其中游走的一颗棋子。
佟佳月沉默片刻,随即抬起眼帘,轻声回应:“宜姐姐说得极是,狩猎场上的胜负,不过一时之快。真正的较量,恐怕永远都在继续。无论是猎物还是猎手,谁都不能轻易下定论。”
宜妃的笑意更深,似有赞许,却又带着一丝莫测的意味:“月妹妹倒是看得通透,这深宫之中,哪怕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每一步都藏着杀机。每个人都在走着钢丝,只不过有人不愿承认罢了。”
佟佳月微微垂首,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心中却波涛暗涌。她清楚,宜妃早已看穿她从未真正置身事外,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宫中哪怕不争宠也并非意味着安全,反而更像是随时可能被卷入暗流的棋子。
“月妹妹,”宜妃低声道,声音如蛇般滑过她的耳畔,语气柔和,却带着深不可测的寒意,“猎场虽结束了,但宫中的狩猎才刚刚开始。你可要想清楚,究竟愿意做猎物,还是猎手。若做猎物,终究逃不过命运;若做猎手,至少还能自己掌握局势。”
佟佳月没有回应,依旧保持着沉默。她的目光默默落在远处的康熙身上,心中浮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康熙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那个礼遇周全的帝王,他也是这场狩猎游戏的主宰者,而她,是否真有能力选择自己的角色?
“或许月妹妹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宜妃轻轻笑道,仿佛对她的沉默不以为意,反而更为笃定。“不过,不论如何,宫中的猎场,远比想象中更加险恶。希望月妹妹到时候能稳稳当当地站在一边,千万别让自己落入险境。”
佟佳月依旧不语,但心中的疑虑与不安愈发深重。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明白真正的较量或许早已开始,而自己是否能在这场游戏中保全,终究要看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去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