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介提起此人眼中炽热,他从未做过叛经离道之事,唯一出格,便是读了此人被禁讨的奏疏——《兴邦疏》,读完他便啧啧称奇,感叹此疏实乃治国之良策。
他叹息道:“正是此人。此人进士及第,乃翁翁门生。可惜。”
云鹤知他叹息什么,当朝容不下直臣,却忍得了奸佞。
“嗯,确是可惜。”
云介忽地反应了过来,话锋一转,敛下眼睑:“若我云家出不了一个如同翁翁一般的人,能对上萧相依旧持势均力敌之态,盘上白子应会被换成权贵一方,到时,百姓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确是如此,但你我兄弟二人,虽不及兴周七百年之姜子牙,也不及开汉四百年之张子房,也要为云家争上一争,为天下搏上一搏。”
云鹤抬眼,将旁翻开的书一合,话里的傲气潦原浸天。
云介静静地盯着云鹤,缓缓笑道:
“七郎今夜会我,应不是为国事而来,你比为兄看得更加透彻,何须与为兄交谈,为兄甘拜下风也。”云介说着说着还拱了手。
云鹤难得眉眼透出笑意,他也学着云介的模样缓缓拱手,“承蒙兄长奉承。”
“说吧,是什么事,让你这个时辰过来找我。”
苏以言被谢氏一边安慰着,一边去往了属于她的小院。
她心下放松了些。
夜色太深,只见两个明亮的灯笼挂在院门上方,她借着灯光,仔细辨认并念出了声,“与梧院,二外姑,这字出自谁的手,行笔飘忽但有力,烟霏露结之态,颇有书圣风姿。”
“这字是你七哥哥七岁所书,这院子可是府里上好的院子,你外祖母可疼你了。”
旁边谢氏的丫头替她们推开了门,苏以言正好在门正中央,她只见院内灯火辉煌,一个嬷嬷急忙走到她面前,这嬷嬷一副精明能干之色,衣物穿着也极为质朴。
子星领着四个丫头也向她赶来,子星从宴后得到吩咐便提前来了她院里。
众人一齐向她和谢氏行礼,她连忙去扶打头的嬷嬷与子星。
遂一起踏进了屋内,屋外奇寒彻骨,屋内温暖如春,舒适且安定的环境让苏以言小小打了个呵欠。
那嬷嬷看上去严肃无比,她不苟言笑道:“小娘子,老奴姓刘,原是二娘子外屋的嬷嬷,这后面的丫头都是新丫头,都等着小娘子赐名。”
谢氏道:“我见刘嬷嬷办事利索,循规蹈矩,就把她调给你做嬷嬷了。”
那四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丫头让她想起了原来家里和她一起长大的丫头些,有些伤感,刘嬷嬷见她神态有所变化,以为是思家心切。
“小娘子舟车劳顿一番,想是累了,丫头名字之类的事,等小娘子歇好了再取吧。”
谢氏见她眉眼带着一丝疲惫之色,忙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那二外姑先回去了。”
又正色对其余几个丫头道:“留个丫头守夜,好好服侍小娘子。”
她声音霎时从温和变得不恶而严。
苏以言起身亲自送二外姑出了院子,便吩咐着准备洗漱歇下了。
她见子星指挥着丫头们各行其事,她叫道:“子星姐姐。”
子星忙端起铜盆走过来,道:“小娘子,你这样叫真是折煞婢子了,就叫婢子星便是。”
苏以言顺着问道,“可以给我说说府上六哥哥之事吗?”
子星带着震惊之色,看向苏以言,“小娘子,怎么问起六郎君之事了。”
“今日见外翁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便想着了解一下。”
子星也没有隐瞒,将她所知道的统统给苏以言讲了,只是翻来覆去的词让她知道了,此人是个纨绔子弟,还是丝毫没脑子的。
苏以言这才迈进正题,“那七哥哥呢?”
“七郎君啊,婢是在他七岁时进的府,那时候婢年龄尚小,只知道他身体病弱,在八岁时候,发了一场大病。前前后后昏迷了一个月,清醒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老相公他们什么办法都想了。后来府上来了一老道,说什么七郎君是将星还有什么文昌星入命,”子星浅浅一笑,带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羞涩,“后面的婢也是听旁的姐姐讲的,不懂这些。然后老道就要求老相公将七郎君养在道观里六年,期间一个亲人都不得见,否则,便是改不了早夭的命。”
“然后呢?”
“然后,大官人和大娘子可愁坏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嫡子,怎么能养在外面六年不见。况且,府上是不信这些佛啊道啊的。还是老相公决断,当天晚上便将七郎君送往了京府外的青山观。谁知,七郎君刚去的第二天便醒了过来。”
苏以言听到了没有听过的东西,脸上盛满了笑意,略微带点惊讶,“还好,七哥哥是醒过来了,不然。”
“不然什么,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