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重逢,阿衡又养成了一个“好 ”习惯,就是无论去哪里,她都会不自觉的,握着他的衣角,高孝灌每一次都会将她的手,从他的衣角上,轻轻扯下改握在手中。
他仔细想了想,以前阿衡的习惯,问道:“阿衡,你若不安心,便握着我的手。"
阿衡抬起头,不解的问道:“不能握你的衣角吗?”
高孝灌答道:"我的衣衫,不如我的手耐用,这样扯早晚有天,会被你扯坏的。”
阿衡看着他委屈的说:“我觉得,你待我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这罪名大了,高孝灌赶忙问道:“我怎么待你,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阿衡扯着他的衣角:“我在你心里,都比不上这件破衣衫!?”
高孝灌听后哭笑不得,这醋吃的,他好心的提醒她:“莫要忘了,这件衣衫,可是你亲手一针一线给我缝的。”
阿衡听了后,顿时有种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闷闷的说道:“所以才不值几个钱啊,还这么难看......”
虽然阿衡嫁给他,很多年了,但那时,他毕竟是堂堂的郡王,她也是天下人艳羡的兰陵王妃。
她为他下厨煲过汤,做过饭,可单单没有像普通百姓一般,给他做衣衫,直到这次重逢,她才记起,她还欠着他一件衣衫,于是她亲自给他做了几件,其中有一件,便是他身上的这件。
第一次做的衣衫,可想而知,针角错乱,有一件做的,左右都不对称,她以为,他定是瞧不上眼的,结果他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为自己,添过新的衣衫,倒是她的衣衫,只要他出去一趟,他就会带回几件。
高孝灌教训似的,捏了捏她的耳垂:"不许你,这般轻贱自己的心意,"他低头瞧着她:"只要是你给我的,再丑也没关系。”
“你既已经送给我,我便要好好珍惜,哪能让你整天,揪来揪去的!万一哪天你一个用力,给我扯坏了,你说怎么办?"
阿衡第一次听到他说这般话,心中直冒甜密的泡泡,可转念一想,又情绪低落的问道:"我不扯着你的衣角,万一我再找不到,你怎么办?"
高孝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得,又回到那个问题了:"这次就算天塌了,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再说了,你可以牵着我的手啊。"
阿衡小声的嘀咕道:"你的手掌,那么大,"她拿起他的手,比划一番:"算了,以后我就扯你的手指头。"
随后她满意的扯了几下,高孝灌也不打断她,让她柔柔的手指,在他手中划过,忽然听到她说:"若是扯疼了,你定要告诉我。"
阿衡比他矮的多,此时又低垂着脑袋,高孝灌看不见她的神色,其实他知道,虽然他们此刻如此宁静,远离喧嚣的在一起,他仍然给不了那份安宁,她虽然经历了生死离别,但是她一直都没有,走出那片阴影。
"阿衡,我们去买条鱼,怎么样?"
"你做?"阿衡问道。
高孝灌挑眉:"好啊。"就在阿衡长长嘘出一口气时听到他说:"你去挑。"
阿衡立刻嘴翘了起来:"为何是我?"
"那你来做?"
阿衡立刻摇头,打着商量:"我们能不能,不吃鱼?"
高孝灌也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吃鱼了啊,这个时候,正是鱼肥的时候,肉鲜嫩的很????"
阿衡恶狠狠的在他的手掌中,猛揪了一下:"高长恭你怎么,这么讨厌,你忘了,我上次怎么受伤的了?"
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时他们刚刚重逢,刚见她时太过惊喜,抱着她摸着的,全是她一身骨头,这才惊觉她的脸色苍白,虽然脸上,挂着笑若灿花,高孝灌心疼极了。
他知道她吃了很多的苦,有很多的委屈,从他睁开眼,重新看这世界时,他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她,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甚至都没有人说出,她是生还是死。
这次她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只想一心对她好来弥补她。
那时也是鱼肥时节,他买了很多的鱼,给她补身体,结果阿衡不小心,吞了一根鱼刺,又怕他担心便自己忍了下来,直到她说不话来了。
他是又急又气又心疼地,给她找大夫,不忍心责备,她却把自己骂了个遍。
从那以后,阿衡就再也没有吃鱼,甚至连鱼能不躲就躲。
高孝灌牵着她,走向远处的鱼摊,边走边说:"我记得,我的阿衡是只要我给撑腰,可是天不地不怕的。"
阿衡撇撇嘴:"我以前可没有这么嚣张。”
“没有吗?"高孝灌沉思的说道:"我那一世英名,也不知出自谁手的杰作啊。"说完还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提起这件事,阿衡心中的愧疚,噌的全勾起来了,明明身为兰陵郡王的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天下的任何事,却在他死后,在她远走他乡的时候,听到那些人对兰陵王的咒骂。
那一刻,即使是她都想杀了那些不懂感恩的无知百姓,她替他感到不值,他从来都没有放弃他们,而他们,却在他尸骨未寒的时候,骂他死的活该。
可是当她冷静下来,她突然记起,这一切都是出自她之手,所有的恶事都是她做的,而所有的骂名,却都是他背负的。
阿衡揪了揪他的中指:"你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高孝瓘看了看他委屈的夫人:"你做的一切我都知晓,你取的全是不义之财,都救济了,那些游离失所的难民。"
阿衡没想到这事他都知道,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从来都不在乎,青史会不会留名,更不会在乎,会不会背负天下骂名,我只求问心无愧,对的起自己便无所求。"
阿衡安慰道:"不会的,斛律将军说过盖棺才能定论,后世定会兰陵王,公正的评价。"
高孝灌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捏捏她的鼻子:"好了,我都不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