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老头被叶沉舟一脚踹翻在地，下意识抬头挣扎，脖子前却架上了一把锋利的刀刃。

这把刀还是他从那个试图抢劫他的人手中拿来的，被他洗干净后褪去表面的锈迹，用起来还挺顺手，不仅在之前割破了谷阳平的衣服，现在甚至划穿了老头的皮肤。放出的血液顺着裂开的伤口向下汩汩流淌，刀柄上隐隐透出的红光照亮血泊，倒映出叶沉舟冷冽的侧脸。

“救、救……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的，放过我……”老头被他身上不断散发出的狠戾气息震慑住，见了棺材才终于想起来求饶。

眼前渐渐溢出的血液和遥远记忆中的重合在一起，叶沉舟深深喘了好几口气才让模糊的视野恢复原状。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里只是一个副本而已，过去的事情早已发生，再怎样都无法挽回。

NPC在故意刺激他，他必须要冷静下来。

呼吸渐缓，他将手中的匕首转移到老头的耳朵之上。

他无法预料直接杀死NPC的后果，但是他至少可以试试看，切下来的肢体部位到底可不可以互通。

然而刀锋在触碰到耳朵的瞬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硬是阻碍了刀的下落。

“你还知道什么？”强行拿耳朵的方法果然不行，叶沉舟继续逼问。

老头平摊在地面，似乎彻底放弃挣扎，转头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

他下意识低头想要听清话语，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

一口混杂黑绿色脓液的痰。

极近的距离下，叶沉舟躲闪不及，只能偏过头在地面滚上数圈，撤回到门边站起。

远处的老头面朝上，四肢如同蜘蛛般硬生生折起，将身体从地面撑起，随后像安装了弹簧般，猛地直立起上半身。还淌着血液的脖子没有完全愈合，他闭着嘴发出破旧风箱似的轰鸣，带动血液向外涌出。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头的皮肤愈发干瘪，最后只剩下根根分明的骨头。

浑身上下汗毛倒竖，叶沉舟一步步向后退去，做出防御的架势，然而所有异动都在一只乍然出现的手掌下终结。

手掌淡淡的，像是一道有形胜似无形的烟雾，自地面缓缓升起后，毫不留情地迅速拍下，直接将老头拍成一滩齑粉，彻底融回地面之中。

那是比老头还要高一级的存在……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叶沉舟甚至没有功夫再去思考NPC挑衅的话语究竟从何得来，或是去检查NPC消失的地方，为了自身安全，他赶紧退出房间。

到底是随口说出的巧合，还是真的看到了他在现世的经历，为了激怒他才故意这么说的？

直觉告诉他这个副本隐藏了太多的玄机，根本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轻易看破的。

“啪啪啪……”

思绪电转间，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掌声，叶沉舟皱眉看去。

又是那个新手玩家。

钟潜带着无比崇拜的眼神朝他走来：“舟哥真的好厉害，我头一次见到这么利落的身手。”

这人是从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泳池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都留在餐厅吗？

叶沉舟莫名看这人不顺眼，不过他还是走过去谦虚了一下。

“没有什么，多练练就好了。其他人呢？”

“他们都留在餐厅，我这不是插不上话，闲得没事干才过来看看的，还没多谢你之前救了我呢。”钟潜硬生生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是怎么对付那个NPC的，可以教教我吗？”

他实在是不想应对这么热情的新手，越过他就要离开这里，却不料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被拉住了手。

刚才手上残留的黏腻液体再加上现在极其陌生的触感让他几近失控，才压下去的怒火差一点又要被点燃。

“我真的……”

根本没有让钟潜把话说完，叶沉舟用力把拽住自己的手打掉，不受控制的力道险些将那人直接撂倒在地。

“抱歉，我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肢体接触。”苍白的道歉后，他匆匆离开这里。

先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在冲击他残存的理智，他急需个人空间容自己冷静下来。

因此叶沉舟并没有看到钟潜在他离开后，嘴角露出的堪称狂喜的笑容，以及看向他背影的贪婪眼神。

……

离开泳池前，房间内的温度已经明显降低，而到达餐厅时，这里更是重回冰点。骤然变暗的环境下，只有桌子上成排的蜡烛发出隐隐约约的光亮，像是在举办某种神秘的仪式。

艮卦对应的正是少年、手、夜晚和立冬。

迎接叶沉舟和钟潜的，正是一名身穿酒保服的少年。

他似乎预料到两名姗姗来迟的客人会在这道门现身，彬彬有礼地向他们鞠躬：“两位先生，我们早已等候多时，请尽快入座。”

少年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僵硬得如同一只失去生机的木偶。一个摆放着各式酒杯和酒瓶的盘子悬空漂浮在他的胸前，本该托举盘子的双手双臂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衣袖。

叶沉舟没有立刻回应侍者，他迅速扫视远处的座位。

除了放肆大吃的黄龙亮外，其他几位始终未离开过餐厅的玩家面色各异地坐着，看上去好像真的在等待他们过去一起开饭似的。可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们也不是看不清桌子上的食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此刻根本哪有动口的欲.望。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请各位好好用餐吧。”少年NPC适时催促。

对上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叶沉舟终究没敢当面违抗命令，走到还有空座的第二排坐下。

少年继续保持笑容，满意地来到正前方，用稚嫩而颤抖的声音宣布：“这是我们，精心准备的，食物，请不要浪费……”

话音落下，一排排穿着黑色西装的服务生凭空闪现在餐桌边的空地。他们踏着极其整齐的步伐如机器人般自第一排往后走去，每到一名玩家面前便会留下三五个人，然后端庄地站住，面无表情地凝视他们的脸庞。

趁服务生还没有完全抵达位置，叶沉舟尽量让自己忽视他们出奇一致的粗糙面部，抓紧时间越过一众NPC和的阻挡，观察坐在第一排的黄龙亮。

此人完全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仍然对着一桌食物大快朵颐。那群服务生则聚集在周围，在他吃完一种食物后又自觉献上新的菜品，甚至十分周到地递上纸巾和酒，简直就是太子级别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