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熠道:“那不然呢?杜英睿作弊,山主肯定不会推举他了。推举的名额不就落到……”
话没说完,他却突然住了嘴。
此刻我二人已快行到了房前,正巧见祁桁捧着本书从另一头走了过来。等祁桁一脚迈进屋子,关上了门。他才缓缓道:“此人不仅道貌岸然,还无趣的紧,没人愿跟他一道,故一惯独来独往。”
又待了些时日,我发现祁桁果然如薛熠说的那般,没什么朋友,也不爱讲话,但没听到他斥责过别人哪里不规矩。
某日吃完午饭,我靠在窗前,捧着本闲书借光,忽然瞥见有个穿白衣裳的人蹲在房舍背后的竹林中找什么东西,一时有些好奇,伸出半个身子去看,却不小心将书给掉了出去。
那人听见动静,转头过来看。我尴尬一笑。
“劳驾,将书扔回来一下。”
祁桁站起身,拍了拍手中的灰尘,正预备去捡,目光却突然顿住了。
我顺着他目光去看,发现那本书恰好被翻到了中间的位置,左边那页密密麻麻都是字,看不清楚,右边那页配了张图,图上画着两个衣衫半露的男女,正在庭院中拥吻。
薛熠说的好书竟然就是这个?!
我登时从脚心烧到了耳朵。
祁桁捡起书,用十分复杂的眼神将我盯住。这一类书,书院里是不允许带进来的,我想,他会不会拿去交给先生?毕竟先前他还揭发了杜英睿打小抄的事。
“竟然山下那个书局的老板还卖这种书,我明明买的不是这本,一定是他给我装错了,我得赶紧拿去找他换回来。”
这么拙劣的谎话,换做谁应该都不会信。未料他却将书递给了我。
“哦,那赶紧换去吧。”说完,转身又去蹲着了。
咦,竟然没骂我什么“有辱斯文”“不堪入目”之类的话?
我一时也没了看书的心情,觉得他似乎也没传说中那样难亲近,心中一动,冲祁桁道:“你在做甚么?”
祁桁头也不回地道:“捡竹叶。”
我这才发现他先前蹲着的地方立着一块大石,上面堆了许多新鲜的叶子,还有一两个编好的蚂蚱。
“你是捡来编蚂蚱的吗?”我走出去,一路踏着竹叶,到他身前。
祁桁将方才捡到的新鲜竹子叶往石头上一放,对我道:“不止。”
“什么?”
“不止是蚂蚱。”
不止是蚂蚱?那还有什么。我正预备问他,忽地起了一阵风,徐徐地将他堆好的叶子吹得四散。他站在那似有些手足无措,我赶紧将书递给他。
“快,将我的书拿去压着!”
等祁桁过来拿了书,又跑回去把书放在石头上压好,我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本书好像正是之前掉出去的那本……
风仍在吹,他索性也不捡叶子了,只守在那颗石头旁,过一会又伸手将那本书翻开看了两页。
“不堪入目。”
“……”
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算是明白了。
我义正词严地继续道:“卖这种本子,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书局。”
“画功粗糙,不堪入目。”
“就是,画……什么?”
我愕然抬头。
祁桁一板一眼道:“版印昂贵,如此画功,竟然也能出书,简直浪费纸,买得不值。”
也不知道他是见怪不怪了还是压根就没开窍,重点是画功吗?重点明明是画的东西。
我呵呵笑两声,还捏着之前的说法:“拿错了拿错了。”
索性也正合了我的心意。
祁桁对着我摇头,风没起了,他又将书扔回来:“放心,我不会拿去交给先生的。”
被人说中心思,我尴尬一笑。
看来他是已经开窍了。
“这本薛熠以前拿给我看过……”
“什么?”感情我方才那番装模作样早都叫他看透了?
我的脸忽而更烧得慌了。
祁桁似乎没察觉我的窘迫,自顾自道:“他惯爱买这一类书,传来传去地看,品味着实的差。”
薛熠说他无趣,他说薛熠没品味,可见薛熠跟他有些龌龊,讲的话不能全信。
他这么地波澜不惊,叫我一时间胆子也大了起来,接过话头:“莫不是你还看过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