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姊妹间不说这个,快再往后念,看看宝珠还说了啥没有?”黄梅掏出帕子抹掉眼泪在旁催促。
沈瑶继续念,田宝珠说天气热他们之前制作的食材可以继续做,茶商们都喜欢吃,这买卖能成;又念叨起绒花买卖,让沈瑶和宝珠放心制绒花她有信心卖出去,倒是蚕丝扇不必做了。
白鹤镇的蚕丝扇扇骨比她们的更精致,恐怕卖不上好价。
“这孩子就没一句念叨我的,出门在外就不想我这个娘,不想家?”
“娘,宝珠信里也没提想我这个哥哥。”田宝来为了能让娘好受些,在边上小声劝慰他娘,妹妹其实还是挺一视同仁的。
黄梅又伤心又气,这一儿一女没一个让她省心的,抬手就捶了儿子两下,将怨气撒在儿子身上。
沈瑶撇开最后一页信,看到抬头那个字就把信递给了姨母和表哥。
黄梅只看了一句就忍不住呜咽出声,哪还有心力去读出来,把信塞到儿子手里命令道,“你、你来给老娘读。”
田宝来:“娘——”
想你二字还没读出来,就又被捶了下:“娘,哥哥,想你们,念你们,离开家到了外面才知道家里有多好,你们对我有多好……”
大伙坐在板凳上认真听,只看田宝来念妹妹写的这些话时,他自个的脸越来越红,然后眼眶也越来越红,念到最后,将信往桌上一拍,起身就蹲到院子里去了。
黄冬生也追了出去,和他一块蹲在院子里抹眼泪。
沈青山看着媳妇掉眼泪本要抱着媳妇安慰,手还没伸出去就见媳妇已经往大姐身边去,妯娌三个抱头痛哭,互相安慰着彼此。
杨文英也伤心,选择回屋哭。
沈青山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女儿,嗯,女儿也哭了,他得过去哄哄。
但还没等他起身,杨继宗已经先他一步揽着阿瑶起身往外走。
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去哪儿?
这小子说是要带着阿瑶去晒场散散心,顺便再打些井水给她敷眼睛,不然夜里睡觉会难受。
沈青山才不信这小子的蹩脚理由,但他现在也不好再阻止,女儿的眼睛确实肿得似核桃。
屋里没人需要他,沈青山一个人坐在冷板凳上也想哭。
沈瑶被杨继宗牵着手走在乡道上,听着草丛里传来的虫鸣蛙叫,心情渐渐舒畅不少。
期间碰到从堰河里嬉戏回来的孩子们,孩子们拎着湿哒哒的上衣,齐声朝二人打过招呼,又欢闹着各自奔回家中。
到了晒场,杨继宗从学堂里搬来他常坐的长板凳让沈瑶坐,又卷起袖子去给她打井水。
浸了井水的帕子敷在眼睛上后,确实舒服很多。
沈瑶想将帕子取下,手还没摸到边缘,就被杨继宗给捉住,随后身侧有阵阵凉风袭来。
杨继宗拿蒲扇同她并肩而坐。
沈瑶索性主动靠在杨继宗的肩膀上,享受他带来的片刻惬意。
“阿瑶。”
“嗯?怎么了?”因为太过舒适,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睡梦中的呓语。
杨继宗看着远处的田野以及那连绵的五峰山,视线落回到那张小麦肤色的脸上,眼里闪过些许不忍,但很快又似下定了某种决心。
“阿瑶,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要离开下河村了。”
话音刚落,原本靠在他肩膀上的重量突然消失。
沈瑶揭下帕子拽在手中朝杨继宗看过去,“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好好的怎么要离开。”
“李蒙宏求功心切,将麦子一年两收的法子呈递了上去,圣上点拨他,让他选用知晓此法的人才在各地传授此耕作法造福天下百姓,阿瑶这本是你的主意,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做这件事吗?”
杨继宗握住她的手,眼里满含期待。
沈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经过认真思考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纵然心里有了答案。
“因为今年秋收征税交佃租,咱们村会有一大批壮劳力去采石场,我得替墩子他们这些娃撑着,让他们能安心读书,步入考场,他们这一代不能再去背石头了。”
杨继宗一时眼热,有些话堵在喉间却不知该如何向沈瑶吐露。
倒是沈瑶与他朝夕相处,早已明白他的品性,“子安,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若有朝一日你重回朝堂,手握权柄,你要如何为百姓谋福祉?”
“我……”
不等杨继宗把自个的想法告知沈瑶,沈瑶已经朝他贴了过来,双臂牢牢环着他的腰,“子安,你知道吗,只要有了种子,我们就会不远万里将它播种到世间各处,我相信你就是那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