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凡是行为,背后必有动心起念。
许椿白没有像当年那样想也不想就直接回答了。
因为此刻她自己也在自我剖析。
她为什么要帮乔棤呢?
只是因为乔棤是她这些年唯一交好之人吗?
她并非害怕形单影只的人。
许椿白的视线缓缓下放,移到了自己怀里的乔棤身上。
她身纤弱如是随时能被折断的柳枝。
许椿白轻轻一叹:“她身似我身。”
如果她当年没有来青蕴宗,没有拜叶从青为师。
她之今日,不也是乔棤,不也是剧情里的女主。
见到她们为了活下去,活得像个人,和上天赐予的命运顽抗到头破血流。
她又如何无动于衷。
浮沉人世,身皆蜉蝣。
纵然蜉蝣撼大树,可自救从未停歇,
当年叶从青被她打动,如今她被所乔棤打动。
纵上天弃你,总有峰回路转。
叶从青闻言轻微蹙眉,最后见许椿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的毅然。
还是松了口:“你安顿好她,五日后随我前去探望江见恕。”
礼尚往来不说,许椿白总得自己在他们面前把妖兽林的事圆回去。
“探望,江见恕?”
许椿白愣了一下。
照览峰,江见恕。
许椿白脑海里无端浮现出了江见恕的模样来。
群青之间一抹红。
算起来她和江见恕是同一年进宗门的,不过跟她这种野路子不一样。
江见恕是徵南江家的独女,资质不凡不说,更有大把大把的资源往身上砸。
进青蕴宗,拜掌门,水到渠成。
许久以前,许椿白和江见恕之间还打过一场。
彼年气盛,宗门中比较两人的言论甚嚣尘上,江见恕自不认有谁能与她并论。
于是独上轻云峰要与许椿白一分胜负。
“怎么不记得她了?”
“小时候,你们还并称青蕴宗双子星呢。”
叶从青笑着打趣,看上去也没真为许椿白违抗师命而恼怒。
许椿白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往年今日纷纷涌上心头。
十几岁的年纪在现在看来,确实算小时候了。
不过哪里有什么双星。
当年不是已经有高下了吗?
江见恕气势汹汹扛着她那把黑色镰刀要和她打一场的时候,许椿白其实不想和她打的。
怪就怪江见恕左一句病秧子,右一句窝囊废,最后还要问候叶从青收徒的眼光。
许椿白能忍下这一遭才是有鬼。
提剑就和江见恕打了一场。
轻云峰好歹是许椿白的主场,轻云峰上的冷也不是可以靠灵力抵御的冷。
反而越动用灵力,越是情绪高涨越是冷。
江见恕不适应这样的逆风作战,会输是必然。
本来输了也输了,她不说,许椿白不说,宗门上下谁会知道这事?
谁料江见恕平生第一次输给自己的同龄人,一受刺激就出昏招,趁许椿白转身离开之时背后偷袭许椿白。
许椿白被她镰刀穿了肩胛骨。
钝痛加身,瞬间点爆了许椿白的情绪。
两人打得你死我活。
后来还是叶从青出门拉开两人,江见恕整个人都不成人样了,浑身是血,只能叫掌门过来把人领回去。
许椿白也没好到哪里去,事后连带着热疾发作,自己把自己关了整整十天。
之后,之后宗门上下再没人敢提什么双子星的事了。
许椿白少在宗门走动,江见恕也常年在外猎妖,两人这些年几乎没有再见。
“……她怎么了?”
叶从青都说去探望了,必不会是小事。
许椿白这一问,叶从青就将江见恕受伤前后的事都说给她听了。
言语之间也有惋惜。
毕竟是年轻一代中的好苗子。
许椿白闻言心里倒没什么太大波动。
在这世间行走,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即便于战中死去,也是死得其所。
天之骄女,亦或是草莽浮萍,最公平的就是都会受伤,都会死。
许椿白面色如常,听过后好似毫无波澜,带着乔棤要走,叶从青少不得还要逗她两句: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许椿白没应声音,头也没回。
“别忘了五天后的事。”
叶从青的声音远远从身后传来,破开了风雪,只字不落的进了许椿白耳里。
而云层翻涌,与雪地一色。
这世事多变,今日乘风起,明日跌落神坛。
浮沉起落,皆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