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前远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什么介意的,反正都过去了。”
他抬起头,仰在椅背上,眯了眯眼:“其实实话跟你说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儿哪有为什么啊,可能就是,很小的一件事,不算什么,可是类似的事情发生了越来越多,堆在心里,越堆越高,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要说他为什么这样,因为什么这样,那可太多了。可是每一件,都是小事,微乎其微,别人也许早就忘了,甚至根本不知道,可是他就是记住了,而且一直记着,从没忘过。
小学时一堆小孩子围着他问他妈妈去哪里了,说他有娘生没娘养,拿着各种东西砸他。初中时候的每一次家长会,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看着所有人的家长,卿国义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让他好好学习,每一次和他说他对不起自己,说自己每天忙到半夜,都是为了他。每一句,都压在了他心底。
那些话像是一个个噩梦,闭上眼,就环绕在他周围。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得好死,他是个疯子,他一无是处。
等到锋利的刀下漫出鲜红的血,他终于知道,那个声音是他自己。他拼命地捂住耳朵,想甩开那道声音,可是他做不到。那道声音告诉他,他只有死了,才能摆脱他。
每一次他看着手上的血,他才会感到一丝丝的真实,他才能感觉到一点他存在的痕迹。
他曾经想死想的快疯了,当他躺在医院里,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那道声音的时候,睁眼却又是雪白的天花板,闻到的又是消毒水的味道。
没有谁能救他,没有谁能把他拉出泥潭,他只能在里面越陷越深。好不容易有个卿国义发现了他做的一切,他以为自己得救了,却换来了那个人的一句疯子,一句精神病。
“你那个发小知道吗?”
卿前远抬眼看向慕子昀,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迷茫:“莫佳诚吗?他不知道,只有我爸知道。”
过了片刻,他才想起什么,嗫嚅道:“还有老任知道,但他没见过那些疤。”
慕子昀叹了口气,他这是遇上小可怜了吗?虽然这人长得贼鸡儿好看,说话也贼鸡儿贱,一看就是那种小说男主的标配型,但是他是真没想到天天骚扰他的同桌还是个小可怜啊。
他抬手拍了拍卿前远的脑袋,明明他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像在拍小孩儿。
他微微弯下腰:“我不知道你之前受过什么委屈,但是从你的样子来看,确实挺委屈的,但是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会往前走很远的,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卿前远小朋友。”
卿前远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委屈,后知后觉,他听惯了那些谩骂,只有一个莫佳诚陪着他。现在又来了一个人,告诉他,他会走的很远,他会过得很好。卿前远一直很讨厌他的名字,那是他妈妈取的,他一直都觉得是这个名字,让他没了妈妈。
卿前远的心很乱,于是便习惯性地开始装:“我不想走很远,走累了怎么办,我要发大财,买辆车,开着车走。”
慕子昀没忍住,笑了一声:“想发大财?也不是不行。”
“远宝,元宝,挺好的。”
远宝……卿前远有多久没听见过这个称呼了?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他七岁的时候,他奶奶还没走,老人家叹息着和他说,他妈妈在他小时候抱着他,叫他远宝,给他唱歌。
他当时问奶奶唱的是什么歌,他想听,于是奶奶就给他唱。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他记得奶奶一直唱,唱着唱着,就变成了唢呐声。
从此再也没人给他唱了。他妈妈不唱了,奶奶也不会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