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的几个黑夜,始终都没能睡着,这种失眠非常可怕,在将近二十七个小时里面,处于一种极度清醒的状态,根本没办法闭上眼睛。
关鱼把最后一封邮件发完,长时间面对屏幕,眼睛已经干涩得发疼,合上电脑,失神地坐着。
她拿起桌子上的烟,猛抽了几口,目光落在面前的玻璃窗上,那里映照出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她眯眼睛,微微张开嘴巴咬着烟头。
她陷入沉思:今天骨灰洒在海上的时候,她怎么就哭不出来呢?
转眼又想起那天的情景,光头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脸上布满算计,说出的话令她作呕:“关鱼啊,你把你爷爷的骨灰洒在海里,就是个不孝子孙啊,老人家都讲究落叶归根的,你都挣这么多钱,还不肯帮你爷爷找个墓地,我们程家怎么生出你这种玩意啊,跟你那样妈一样恶毒。”
回过神来时,烟头已经被她咬断,剩下的部分掉落在白色衬衫上烫出一个洞。
关鱼冷笑一声,拿起手机翻着通讯录:“王律师,明天把我名下的房子收回来,然后顺便帮我挂到中介卖了。”
对面的人明显沉默很久,似乎是不赞成她的做法,缓了一会才说:“关小姐,那你三叔一家子.......”
“王律师我希望你只是负责合同的执行,而不是参与这件事情。”关鱼说,“晚点应该就能收到这次的费用。”
看着窗外灯火通明,二月份的海城寒意很重,那种刺骨的冷深入心底,打开窗户,晚风吹起窗边轻纱的一角。猛觉鼻尖一凉,下意识伸手摸,指尖微湿,下雨了。
抬头望了望,月光下,斜斜的雨不断往下落。
她想起爷爷说的:“小满,人生的路还很长,不要总是活在过去的世界里。”
时间回到一个月之前。
新今社得到消息,有人举报徽合的新铁路建设材料“以次充好”。
关鱼和组里同事前往取证。
不知道是谁走露风声,她们的摄像机全部被抢走,所有的证据都没了。
小博:“关鱼姐,现在怎么办,我今天拍摄的内容全部都在里面。”
关鱼脸上非常的沉重,现在根本就不是担心素材的问题,而是他们能否安全脱身都成一个问题。
小博看着她脸上的沉思,也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他靠近,小声地说:“姐,现在是法制社会,应该不至于——”
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只是在脖子上比一个手势。
关鱼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张了一下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冷冷来一句:“再说,就真的要小心你的脑袋。”
小博原本紧张的神情,瞬间变得苍白:“姐,你不要吓我,我才刚毕业,我妈在医院住着,还等着我拿工资去缴费。”
关鱼没有心思听他讲废话,只是呵斥道:“闭嘴。”
小博听到这么一说,脸上有些委屈巴巴地,再关鱼眼神的扼杀下,双手紧紧捂住嘴巴。
关鱼抬手看一眼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他们四个小时滴水未进。
她发现黑色的大衣上有着一点点的白色,落下又很快消失。
抬眸向天空望去,借着路上微弱的灯光,看见黑的夜,密密麻麻的白色颗粒落下,雪花飘在她的脸,雪夜注定是一个清凉又凝重,浪漫而又寒冷的世界。
初始的雪似乎不大敢下,在犹豫这是否是它们下脚之处,所以这雪下得很斯文,很小心翼翼,但是过了不久它们发现这片寒冷的土地使它们毫发无伤,且还能保持起明亮的肤色,便很快一改姿态,沸沸扬扬腾空而下,恨不得把这片大地染得苍白。
关鱼听到踩在地上窸窣作响的脚步声,马上脸色微变。
她转过头看,发现小博还在伸出手接着雪的到来,稚嫩的脸上满是惊喜之状。
马上就听见一个醇厚男声,在寂静地雪夜响起:“我想两位在这寒冻的天气待在室外并不好受,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关鱼听到这些话,脸上微微一动,嘲讽的神情随之显露出来。
如果能好好地谈,那为什么他们的摄像机都已经被拿走,还把他们还是被锁在这里。
几人互相凝望着几眼,看着他们根本不为之所动,便开始说狠戾的话:“那就对不住了两位。”
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脸上满是可惜之情:“把狗带上来吧!”
小博听到这话已经害怕到全身开始颤抖,他从小就怕狗,惊慌地抱紧关鱼的胳膊:“姐,我怕狗,怎么办?我们今天要交代在这里吗?”
关鱼脑袋一阵疼,当初就不应该选择带他一起来。
但是她已经非常明显感受到他害怕狗,声音里都是哭腔。
隔着铁皮,他们都能感觉到狗此刻应该是咧着大嘴,紧接着吼叫起来,声音的间隔开始变短,更加刺耳起来。
关鱼在走出时,跟小博讲了一句话。
中年男子的眼睛落在关鱼的脸上,若有所思笑着说:“没想到,你们新今社的记者这么好看。”
小博听到这些话,迈着颤抖地腿挡在关鱼的面前。
颤颤巍巍地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不要想着用下作的手段为难我们。”
关鱼趁着这个时间,观察着周边的环境,发现不远处的厂门大大地敞开着。
她估摸着距离,也就二百米,按照小博的腿速,跑到门口应该是没问题,但她瞥见前下方还在颤抖的脚,有些担忧,但也只能赌一把。
“我们领导是希望二位能在这里待到项目结束,这期间两位可以当作是一个休假,你们报社那边我们会负责交涉,当然肯定是不会亏待两位。”中年男子说着比了一个数字的手势。
小博看着男子手上的五根手指说:“5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