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家伙是个不好说话的,没想到一口便答应了!他还告诉他的名字,叫煊贺,我问他怎么没有姓,他也不告诉我,真是个神秘的人!
宁和二十八年四月五日,南夏人跟蜀地人打起来了,血光四溅,客栈也被砸了,我也差点没命。煊贺这个人倒是躲得及时,一点事都没有,好在这个人仗义,给我治伤还给我找了新的住所,我还以为他会劝我离开这里呢。
宁和二十八年五月七日,我伤好了,去了蜀地的一座山,里面竟然还有座道观,在里头混吃混喝了半个月,又遇见了煊贺。不过这次,他身边好像还跟着一个南夏人?
宁和二十八年五月三十日,我在蜀地的集市上又看见了那个在煊贺身边的南夏人,他长得真好看啊,所以我上前去问了他的名字。他说他叫乌图勒。真奇怪的名字。
宁和二十八年七月一日,蜀地真的太大了!而且也没有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啊,我还想着救济一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来着,看来是多虑了!这段日子,我跟乌图勒越来越熟,原因是他的中原话很不好,所以缠着我让我教他,所以我便诓他陪我一起游历四方,这小子还真答应了!
宁和二十八年八月八日,今天是我的二十岁生辰!我告诉了乌图勒,也想告诉煊贺,毕竟他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但我总是找不到煊贺这个人,可没想到晚上乌图勒来找我时,我居然看见了失踪的煊贺!他们带着好多礼物,我还吃了乌图勒亲手做的长寿面,虽然味道,很一般。不过,很开心。
朱辞秋一页一页地翻着,下面许多页都是穆照盈与乌图勒四处游玩的记录,偶尔也会记下一些突然出现的煊贺,宁和二十八年除夕时,他们三人过了一个很美好的除夕夜,乌图勒还为穆照盈亲手做了烟花,虽然中间差点把煊贺的外袍点燃,但最终还是绽放出了极美极绚丽的烟花。
直到宁和二十九年四月春末,蜀地平和的假象被无情地打破,大批的流民冲破无人之地的牢狱,砍伤侍卫冲入蜀地各地方的衙府,大声叫嚣着。
游记中记:我听见了他们的呐喊,那位被流放至蜀地的皇子为早日回到燕京,以钱财联合府衙官员,将定无居所的流民强行关入无人之地,这样便能一直维持蜀地平和的假象。我也听见了那位皇子的名字,看见了他出现在暴乱的府衙之中,他叫朱煊贺,也是我认识的煊贺。
这之后,穆照盈想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蜀地府衙,故意搅乱局势,让流民扩大。却被朱煊贺关了起来,她质问他,为何一定要如此?
朱煊贺告诉她:你根本不知我经历了什么,我在这里待了三年,眼看就能回到燕京得到我本应得到的一切!你不该跟我作对。
穆照盈被关了六个月,整整半年。直到流民被府衙官兵铲除殆尽,她才被放了出来,再次看见了平和的蜀地时,她只觉得恶心。
是乌图勒忽然出现她面前,要带她走,他说他要带她回寒城。那时他的中原话还是很差,可是她很喜欢听乌图勒说话,可是她忽然想起初见乌图勒时,他跟在朱煊贺身旁。
于是她问乌图勒:你有参与吗?
乌图勒摇头,告诉她南夏出了些事,他都在处理南夏的事,今日才得空来看她。
宁和二十九年十一月,她跟乌图勒离开了蜀地。但朱煊贺,却不让她走。是乌图勒拼着一条命,从几十人的围攻中带走了她。
她看着要死掉的乌图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好他命大,能用她乱采的许许多多的草药活了下来。
伤好后的乌图勒将她送到寒城城门口,之后便回到了南夏,自此她再也没见过乌图勒,也没有听说过他的任何一句消息。就连蜀地的消息,她都再也未曾听见过。
直到宁和三十一年,她听说了亲征至大雍的南夏首领,名叫乌图勒。
朱辞秋关上手中的游记,拿起下一本后,发现这本封面上什么都未写,于是便翻开了第一页,写了一行极大的年月。
宁和三十一年十月二十日。
朱辞秋继续往下看,知道了正是那日乌图勒在阵前身受重伤,而这消息,也自寒城军中传入穆照盈耳中。
穆照盈放心不下,也想问问乌图勒为何要攻打大雍,便偷偷跑出去,走了一条常年在走的小道,却被南夏王军挡在外头险些杀了。是她忘了,南夏与大雍正打仗,已不是和平共处之时了。
于是她拿出了乌图勒给她的信物,被守卫带着搜身后才入了内。
穆照盈照顾了昏迷的乌图勒半个月,见他醒来好转后才问他为何要攻打大雍。乌图勒的中原话还是很差,他磕磕绊绊地告诉她,这几年南夏的牛羊冻死很多,许多人猎不到猎物只能活生生饿死,他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乌图勒还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去南夏看一看,他现在可以不攻打大雍。
想起军中那些人的伤势与疲惫,穆照盈最终同意了。
她看到了更多她从未见过的景色,也看见了许多饿着肚子吃不上饭的人们,乌图勒好像真的是在帮助他们,可攻打大雍来帮助南夏人吃饱穿暖,会让大雍的百姓受难。
穆照盈越来越不开心,她想回大雍,不想再在这里看更多人的苦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想要回家。可乌图勒忽然告诉她,他喜欢她,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她也真的,相信了。她和这个异族男人,在天地的见证下,成亲了。可她不知道,乌图勒早已与巫族的一个女人成了亲,甚至生了孩子。
等穆照盈知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了。她开始恨乌图勒欺瞒她,乌图勒跪着求她原谅他,她却不想再看这个男人一眼,可回到王帐后,她忽然身中剧毒,是乌图勒抱着她,背着她到了霞山谷,受了献礼,求巫医替她解毒。
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南夏人喜欢玉,乌图勒喜欢胜,所以他叫乌玉胜。
在霞山谷的那段日子,是穆照盈在南夏最平和的时光。
回到王帐后,她听不懂南夏话,所以被娜木寒算计嘲讽,后来因为那次的毒,她身体十分不好。乌图勒又格外繁忙,她便自己一个人,带着乌玉胜住在了巫族医师的地盘。
因此认识了巫族的碧雅,她也有一个儿子,与乌玉胜年龄相仿,时常能玩到一块去。她常常去碧雅那里,让她教她南夏话,这样好在娜木寒讽刺她时嘲讽回去。
可直到那一日,也许是宁和三十七年吧,碧雅被她的丈夫剥皮剔骨,而她的儿子诃仁被捆在一旁,亲眼看着他的母亲被如此残忍地对待。
穆照盈简直要疯了,想吐,觉得恶心,眼泪也止不住地流。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酷刑,她来到首领面前让他们救救碧雅,可他们无动于衷。
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像在看一群怪物一般。她又跑到碧雅家,拿出乌图勒给的信物,用乌图勒威胁这个巫族男人,从他手中救下了诃仁。她站在巫族祭台,告诉所有人碧雅丈夫的罪行,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他们甚至要杀了她。
乌图勒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根本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时,他已经抱着她告诉她:该死的人都已死光了,盈盈不要再害怕了。
他带着她,还有乌玉胜与诃仁,来到霞山谷,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离开过霞山谷。
直到十一年前,穆照盈已经不清楚此时的年号年份是否已经更换,只能省略了此间话,写下了一句:从宁和三十七年至今已是第七年。
乌图勒常来霞山谷看她,于是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乌图勒说叫她纳兰。他很喜欢这个女儿,穆照盈也喜欢。直到那日,她看见了许久未曾见过的故人——朱煊贺的信物。她不知那是否算是信物,只是觉得眼熟,因为那是他们三人除夕夜时,她送给朱煊贺的荷包袋子。
她终于知道了乌图勒与朱煊贺真的一直暗中往来,暗中谋划。可她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她现在觉得乌图勒,比朱煊贺还要恐怖。
直到乌图勒主动将她父亲写给她的信递给她,看完那封信后,她开始恶心,想吐,觉得这世间全是假的。
朱辞秋仔细看了看这页的字,发现穆照盈确实并未将信中内容写在上面,于是只好作罢继续往下看。
穆照盈听从了父亲的安排,让乌玉胜逃回了南夏。她与乌图勒恩断义绝,被困在天神山脚下,但乌图勒却为她建了一座,当年她在蜀地住了一年之久的,一模一样的木屋之地。
穆照盈最后写了一句:乌图勒没有履行他的承诺,我被困在南夏,大雍也再没有我的姓名。
朱辞秋合上手中书页,有些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但她的目的可不是来这看穆照盈的过往的,她左右翻动着其他游记,想从书中缝隙里找到有没有那封关于穆老将军计划的信。
可惜的是,她将整个书案都翻过来了,都未找到。于是她站起身,想去身后的书架上找找,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脚。
等恢复正常后,朱辞秋抬眼望向外头,似乎能听见些晨间的鸟鸣声,好像是已经天亮了。但这屋子里,却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她正要转身往书架处去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