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殿下真的不顾念旧情,早就该将我一剑斩之,而非叫我滚回去。”乌玉胜挑眉,似乎很笃定。
“不杀你,是因为你有用。”朱辞秋松开了攥着小福穗子的手,将穗子放在手中把玩着,“你如今分明对大雍边塞了如指掌,可却迟迟攻不下山门关,总叫我军有喘息之机。”
“是少主你,对我余情未了。”她看着他面上愈发阴狠的表情,忽然觉得心情很好,毫不避讳地随意说出几句话来,“我自然得多多利用少主,让我军掌握更多南夏战况,好让我夺回十三州,也叫你们为我大雍所有死去的将士偿命。”
乌玉胜坐直身子,冷着脸沉默半晌后,忽然开口:“十三州,殿下夺不回去。”
“闭嘴。”朱辞秋眼露凶光,语气也带着冰刺,可乌玉胜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了一句,“殿下,你夺不回十三州。”
她静默须臾,忽然笑了,“乌玉胜,我虽未生长在边塞,也并未十几年都扎根在战场之上,但我也知,骄兵必败。”
“我今日来此,不是来与你吵架的。”乌玉胜冷着脸,戾气愈发严重,“若是顾霜昶在此,你岂不是要与他同吃这一盘新春饺子。”
朱辞秋闻言,看向放在一旁的,早已冷透的饺子,想起了营地门口新搭好的帐篷内,那些热气腾腾,烛火通明下,露出爽朗笑声的百姓们。她再度看向乌玉胜,看向这个寂静万分,又无比昏暗阴冷的环境,忽然觉得有些冷。
顾霜昶在信中说,等她得胜回朝,要与顾霜翎一同,亲手给她做一顿接风洗尘宴。好友间的热闹,她已许久未曾感受过,于是她看着乌玉胜,粲然一笑,“若他在,此处还有你什么事?”
“若他在,我会杀了他。”
“你敢!”
“殿下,我如今身份,杀一个大雍人,有何不敢?”乌玉胜冷笑一声,“况且我杀的大雍人,还不够多吗?”
“南夏少主,真是好大的威风。”她冷漠地看向乌玉胜,语气冷淡。
帐外呼啸的寒风似乎吹的更厉害了,面前的炭火已不足,朱辞秋身上一股冷意,让她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裳,站起身自顾自地披上了狐裘,恰在此时,她看见乌玉胜也站起身,不顾她阻拦,强硬又无礼地将他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她闻到乌玉胜身上的味道愣了一下,二人间的剑拔弩张似乎也因这一举动,减淡了些许。但她却清醒的知道,这是错觉。
她与乌玉胜,早已有说不开的话,道不明的事,中间隔着家国,即使有情,也要绝情。可人非草木,她若真要绝情,也是极难的。
“我今夜来此,只为祝殿下新春安康,平安,顺遂。”乌玉胜将披风给她系好后,一直待在她面前,轻声说着话,“殿下,我可以放过大雍。”
“嫁给我,我就放过殿下的子民。”
朱辞秋抬头望向他的眼,觉得他疯了。她打落他摸着披风系带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冷漠道:“乌玉胜,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殿下,你无法阻止燕京的酒囊饭袋暗中作梗。”乌玉胜站在原地,面容隐在烛火下,“即便你有万千招数,南夏健硕之士远超大雍,兵马也比大雍多一倍,后方粮草补给如流水般送入军营。”
“你守不住的,龙虎关战败后,就已告诉殿下了,你守不住这边塞。”
“守不住?”朱辞秋冷笑,“世上之事千万,我却从不信这些提前笃定的言论。无人敢拼,那我便去拼。即便是我死,我也要看看,这天下,究竟是不是真的烂的生了脓疮,无药可治。”
乌玉胜闻言,沉默半晌。他忽然单膝下跪,以大雍之礼待她,语气却含着威胁:“殿下,你若嫁给我,我可以放过你的子民。”
“我也能替殿下,除尽脓疮。”
她看着乌玉胜,觉得好笑,便嘲讽道:“本宫不止要这些。本宫要无上权力、万里疆土,也要南夏对本宫俯首称臣,少主,给得起吗?”
乌玉胜望着她,好似当了真,“臣愿以万里江山作聘礼,迎殿下入,南夏。”
“骗子。”朱辞秋勾唇一笑,将乌玉胜的披风解开扔在地上,又踹了他一脚。她拔出腰间的匕首,弯腰将匕首抵在他咽喉处,轻轻地划了一下,留下一串细小的血珠,“乌玉胜,你真可笑。大半夜来此,竟然只为说出此事。”
“滚回你的南夏去,若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不会再留你性命了。”
后来如何,朱辞秋有些忘了。只记得除夕后,她再也没见过乌玉胜,直到军中弹尽粮绝,她向燕京妥协。
又扭头看向如今在她身后,早已变了模样的乌玉胜。仅此一遭,她方才知道,当年雪中帐内那句,守不住十三州,是怎样的实情。
那是早已苟且注定的交易,将人如畜生般戏耍。
“乌玉胜。”
“嗯?”
“当年为何,不愿告诉我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