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奚的声音在这月夜风露时,渗出冷意,“未曾想唐国国主不好好操持国事,倒做起了侍女?”
“做少侠的侍女又有何不可?”李煜仿若没感受到陈子奚抵在后心的杀意,只继续莲步徐徐往前走。
你抬起头,对黑衣的玉山君露出今夜的第一抹笑:“陈叔,你怎么来了?”
陈子奚听你喊他,收起了手中折扇,直接越过李煜,快步朝你走来。只是那气势汹汹的姿态,吓得你差点把朱笔丢出去,但他并不是来苛责你的。
他手搭你腕间,感受你跳动的脉搏。
你甚少见陈子奚穿黑衣,玉山君一向只穿织锦白袍。在你小的时候就在心底偷偷用玉兰花、白玉鸟之类的花草鸟兽代指过他。如今这一身黑衣裹住他,倒像水墨洇出的莲花,在澄心堂纸上遗世独立。
你垂眸乖巧道:“陈叔,好好的,怎么探起我的脉了?”
“怕你在南唐被人毒死、猝死或者……”陈子奚扣住你的手腕,见李煜在你案前放下枸杞粥后,突然促狭而笑,“怕我家孩子被狐狸精勾得守不住精元而死。”
其二
陈子奚虽是吴越国人,但他如今在南唐倒也待得悠哉哉。每日给你调配汤剂,与李煜的滋补膳食争先恐后地灌进你肚子里。
明明没做那天子,你却提前体会了一把何为后宫妃嫔争宠。有的时候能骇得你跑那地牢里,同李祚待一块。当然你也不是单纯同他待一块,孙不弃、尸傀以及镇冠珏的秘密,也是每次来你必问的。
这次也不例外。
李祚在那精钢所打的囚牢里,盘腿支颐,明明是似瑶台明月的雪发雪肌,却因额间的一抹红痕而颇显招媚之态。“你每次来都是问一样的东西,不嫌烦吗?被江晏教养得真无趣。”
你袖间飞镖径直射出,削落他鬓间白发,破开的风带去一道血痕。“那舅舅觉得什么才是有趣的呢?”
“舅舅”二字被你咬得格外重,腮帮都鼓起了。
“与洛神学的这一招还算有趣。可惜心还是不够狠。” 李祚看你这副模样,边笑边手拂颊上血痕,琥珀色的眼宛若西域进贡的琼浆玉露,滟滟晃动酒色。“舅舅知道很多有趣的事情,就是不知道小外甥要用什么来换呢?”
你自然不可能同他交换什么,反而问出了一直盘桓心头的话:“中渡桥的那个匣子是不是你给我父亲的?”
“聪明的孩子。不过那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毕竟仅凭他根本无法抵御耶律德光。”
“无非是你哄骗了他。”
“王清可比你通透,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父亲想要保住自己师弟江远唯一的血脉,所以甘愿接受长生虫,也甘愿在后晋的默许下赴死。
后晋、绣金楼、契丹都是一丘之貉。
你用剑狠狠贯穿了李祚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地上。不死的哀帝只是淡然而笑,哪怕血淹出一泊湖,他也只是看着你笑。
“小外甥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因为……”他嘴巴开开合合,笑得愈发摄人心魄,“江、晏?”
此前江晏一直在金陵城与李煜半是合作半是利用地调查绣金楼,可如今你坐上绣金楼楼主却早已数月,江叔也没有出现过。
连陈叔都因为担心他家小孩,而从吴越国特地跑南唐来照顾你。
江叔到底去哪了?你愤愤地想,难道是因为你跟李祚沾亲带故的,惹他生气了?
生气的也许还有驻扎在荆南的赵光义,因为吴越国兵败常州的军报传到了他手边。他那身紫袍吸足了荆南含霜带露的水汽,沉沉地坠在身上,也沉沉地坠在心尖。吴越国失利代表着南唐誓要与大宋为敌。
那么少侠呢?少侠又是否是真的誓要与大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