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样年幼、还没太懂事的赵缭,在非人般的训练和折磨中,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李诫就拉着她的手,说:
“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吗?你要是坚持不下去的话,你的大英雄阿耶,只能是带着镣铐枷锁的阶下囚了。”
赵缭那时还不明白家族荣辱,但她想要守护阿耶的意气风发。
如今,赵缭不知多长时间没见到阿耶穿这一身了,此刻再见到,虽然阿耶发福了不少,但官服还是如此合身,可能是早就重新做了。
但是……赵缭真成了带着镣铐枷锁,名副其实的阶下囚了。
在赵缭收回目光的之前和之后,赵岘都目光笔直,没往所有目光中心的赵缭身上,投去哪怕一眼。
赵缭以为自己眼眶红了,其实没有。
心焦的火烧在心头,别说眼泪,就是血都快熬干了。
趴上刑凳这个动作对赵缭而言,并不陌生。但这样的感受对她而言,却是第一次。
从前每每受刑,赵缭都觉得身下的刑台,或是刑凳,就像一个冷飕飕、会吸人魂魄的妖怪。
无论她如何努力,它都能吸走她勉力维持的平静和镇定,只留下控制不住的恐惧。
可此时,赵缭只想,要是能换观明台众人都平安度过此劫,她被打成一摊肉泥,又有何惧。
甚至当厚厚的木板砸在她柔软的腰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五脏六腑都同时沸腾着呼应时,赵缭还是这么想的。
“高高在上”的许多人,或是荀司徒的拥趸,或是与须弥有仇怨的,摩拳擦掌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然而看到的场面,却不能说让人满意。
他们想要看到的,是疼得呻吟求饶、丑态百出、嘴脸卑劣、狼狈不堪的须弥。
可须弥双手死死抱着凳头,牙关紧紧咬住,竟是一声都没出,就连眼睛都没闭住。
打到第二十杖时,赵缭眼前一是一片血色,疼痛扩散的广度,让她觉得不是木杖打在身上,倒像是被一个石杵捣烂了全身。
昏天黑地之中,赵缭下意识又艰难抬头,看向了赵岘。
她不怕被旁人观刑,可那是她阿耶啊。
她怕阿耶太担心她,也怕阿耶,一点都不担心她。
然而赵岘只是微微别开了头。
或许是隔的距离太远了,又或是须弥的恶名太过昭彰,赵岘脸上,竟是没有一丁点表情。
哪怕一些上了年龄的官员,纵使日常再看须弥不顺眼,见此残忍之景,也没忍住漏出些许怜色。
这一眼,一直撑着赵缭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好像突然散了一点。
赵缭的清醒思绪瞬间如潮水般褪去,眼见人就要陷入昏迷。
这时,观明台火起的场面,平空出现在脑海中。
她看见隋云期和陶若里被烈火灼烧,看到观明台的战士们被吊上屋梁抽打,看到……
赵缭一个激灵,虽然眼前仍是一片血红,睁大双眼仍旧什么都已看不清,但她却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