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人快得连滚带爬地进来,气喘吁吁道:“禀大汗、特勤,前哨刚刚回来复命,确认须弥入城。”
“看清还有谁来了吗?”
“隋陶二人俱在。”
“皮影戏子和无知莽夫。”射摩嗤笑了一声,追问道:“还有呢?”
小兵愣了一下,“探子说为首就三人。”
射摩回头看向贺利具:“固浮滩的时候,李谊还在。”
贺利具沉思片刻,简短有力道:“再探。”
“是!”小兵领命出帐。
“李谊不过一介书生,病歪歪得剩不到半条命,剑都捡不起来,父汗为何这么在意他?”
“须弥就算兵少,也不可能带个废物出来,还是当心点,别生变数。”
不愧是横行大漠的漠索部,天大亮时,就有探子来报:固浮滩后,李谊就点出三百兵卒,和须弥大部队分道扬镳了。
“去边境线上招笼残兵去了。”贺利具冷哼一声,了然道:“他们是怕所有兵都折在宝宜城,留了一线生机出去。”
“一个病秧子带着三百个兵!”射摩哈哈大笑,“这算什么生机?”
帐中,另一将领请示道:“大汗,要不要属下领兵,现在就将李谊这一支剿杀掉。”
“无需多劳。”贺利具大手抓起酒壶,将自己的铜碗注满黄亮的液体。
“内围城池,外打援兵,中原人管这叫‘围点打援’。只要围死宝宜城,李谊就是孤悬在外落单的雁。
他不能不回来。可他若回来,我们是以逸待劳,他就是自投罗网。”
。。。
赵缭按计划进入宝宜城,城内的情况,惨得和她现象中大差不差。
点尽城中守军,没点出五百个人头来。更别开一开武库,看到的全都是十几年前,赵岘率军守城时用的兵器。
漫天的尘土,像是这些年迈的兵器们咳出来的。
而城防,或许县令是早想好了遇敌就献城的好计策,根本是一点没做。
而比起看着就让人糟心的军备状况,更让丽水军烦扰的,是城中的百姓。
作为边境第一重城,宝宜城虽迟迟未被攻破,但城中百姓都料定这是早晚的事。
几十年来,但凡漠索骑兵冲下来,宝宜城就要被血洗一遍,好像已经成了大漠里不成文的规矩。
而此番战事起,周围几座临近的城池俱已沦陷,宝宜城已成孤悬的岛屿。
城中的百姓已有半数逃亡,剩下的,大多是拖家带口不方便,准备的时间长了点,也在近日准备离开的。
宝宜城门口,丽水军士横枪挡在门口,看着不容动摇,可在百姓们怒气冲冲的言语攻击中,也不禁在面具下露出难色。
“到时候了,凭什么不开城门!”“我们要出去!”“城里吃的就那些,你把我们关在里面,还让不让我们活!”
还有心急的,干脆直接拿身子去撞守城的军士,气势汹汹地喊道:“你凭什么不让我们逃命!”
年轻的军士急道:“漠索大军就在城外三十里,你们出去就是个死!别去送命啊!”
此话一出,便有人有些犹豫。
这时,一个生得獐头鼠目的男人蹦出来,高喊道:“乡亲们!你们当这些人是谁!”
便有人道:“旗子上不写着‘丽水’两字么?”
“呸!” 男子真情实感大吐一口,怒道:“什么丽水军,我们都被骗了!他们就是臭名昭著的观明台!
就是他们扶植漠索一统大漠,养寇自重!现在他们和漠索里通外和,用战事问朝廷要钱,塞自己的腰包!
等戏演完了,漠索一退,他们就会杀了我们,再把我们装进漠索骑兵的衣服里,拿回去当战果!”
这番话,大多数围观百姓没有听明白,但都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
“也是,什么正经军队,是个女子领头的!”“这哪是军队啊,分明是戏班子!”
“是啊是啊!”方才站出来说话的男子,忙火上浇油道:“朝廷哪顾得上管我们啊!还是赶快各自逃命去吧!
晚一天,漠索大军就开近一天。到时候,可更跑不掉咯!”
他振臂一呼,百姓们都醍醐灌顶一般,纷纷朝城门口拥挤,或直接用身子与守城的军士对抗起来。
守城的军士怕挥枪会伤了百姓,可光用双臂,也根本阻拦不住疯狂的人群。
就在艰难之际,只听“啊—”的一声尖叫。
百姓们闻声停下了动作,随即像是爆竹炸开一般,从一个点周围蹦开。
在地中间,倒着一个已经没了气的人,一箭正中他心窝。
正是方才振臂高呼的獐头鼠目男。
百姓们大惊之中,纷纷回头,就见高立马上的女子,握着弓的手正垂下。
“天啊,是真的……”人群深处,有人小小声道:“她真要杀我们,装进漠索人的衣服里……”
赵缭才懒得和他们废话,朗声道:“把他衣服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