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颗流星划过,接近百里遥道场的那一刻,在耀眼白光下化作齑粉。
阵灵恳求道:“跟我讲讲你们的师祖吧,听说天上宗的创立者百里遥是天上来的神仙。”
说起这个,花岁声来了兴趣,“我一直想知道,那莲池边插的那杆枪是怎么回事儿?”
王逸少道:“我猜那是师祖相好留下的东西。”
阵灵问:“何出此言?”
白松水解释道:“因为那里不止有枪,还有一座墓碑,刻过字,但应该是时间过了太久,字已经看不清了。”
吴千颂道:“墓碑?那人是死了吗?”
叶道卿嫌弃道:“没死能立碑吗!”
阵灵双手抱拳交于胸前,眼中满是憧憬,“天上神仙弥留人间,故人残枪刻墓碑,好一段爱情故事!”
施无畏却道:“相爱不能相守,这算哪门子爱情故事?”
阵灵坚持道:“他走后,我带着他的那份一起,在世上好好活,这难道不浪漫吗?”
原先一直站在不远处赏月的楮知白忽然走了过来,加入话题,淡淡道:“我以为,这应该是百里遥复活故人无果后的无奈之举。”
阵灵将他拉到人群中央,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说说看?”
“墓碑,我看过,它并非是因为时间久远而变淡,石头上划痕非常多,百里遥应该刻了许多次,并且刻的都是同一个字。”
众人被吸引进来,齐声问道:“什么字?”
“池。”
池?莲池?还是那位故人姓池?
得是多么深刻的情感,才能让与天同寿的神如此执着。那杆金枪,他们都见过,就插在莲池边,看刻工款式,应该是千年前的老古董了。上面一尘不染,有神力护着,所有人都近它不得。
帝王坐拥三千佳丽,贵族高官广纳外室小妾,就算是整日在田垄里耕作的农夫,也难保证一生只爱一人。世人一生不足百岁,尚且情感泛滥。而百里遥一个神仙,却能花费数千年光阴来追忆一位已经逝去之人。在场众人年纪最长者也不过二十四五,饶是在最单纯无忧的年纪,他们也不敢妄下论断,自己是否唯生只爱一人。
阵灵道:“你们有谁见过她吗?”
施无畏道:“我见过,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单看长相,师祖完全不像神仙,更像是一个小姑娘。”
闻言,众人更是震惊,“小姑娘?”
“对,一个非常调皮的小姑娘。”施无畏无奈道:“她经常逗狗一样的逗我玩儿。”
“噗!”
“哈哈哈哈哈哈!”
月下一片笑语欢声,众人嘻嘻哈哈,夜已过半,师祖的故事让少年们陷入沉思,对自己懵懂的情感产生怀疑。大概,今晚又是一夜无眠。
叶道卿第一个离开,双手交叉背在脑后,朗声道:“散了,散了。”
“明儿个还要早起练功呢。”
众人陆续离开,环崖热闹了一阵后,又重归平静。
阵灵留在原地,眼中流露出不舍,“哎!你们都走了啊!不再说说?”
“不说啦!”施无畏冲她挥手,笑道:“小阵灵!咱们明年再见!”
望霞月最后一个离开,她关闭阵法,将剩的一点点灵力交给阵灵,以让它得以维持到明年的天河夜话。
少年懒得走那么老远,蹲下起手准备画阵。身后,一人唤他。
“施无畏。”
少年知道是谁,他没有回头,手上加快速度,眨眼功夫,阵已经画好一半。
忽然,少年被一人扼住手腕,施无畏猛的抬头,与那人四目相对。
少年冷声道:“你做什么。”
那人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施无畏将头扭到一边,手抽回来藏在身下,低声道:“不想听。”
那人沉默了许久,等到大家都走远了,偌大的环崖只剩他们二人时,在少年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为何避着我?”
少年站起来甩甩手,丢下一句,“我走了。”阵也不要了,扭头就走。
“施无畏!”那人一瞬间失控,又马上冷静下来,轻声道:“你听我说完。”
少年不知是被那一声呵住,还是真的想要听他解释。他停了下来,背对着他,安安静静的,等他开口。
楮知白低下了头,长发披落在肩上,被风吹的有些杂乱无章,手垂在身侧,指头紧握成拳,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在长辈面前检讨自己的过错。
“我没有讨厌你,更不嫌弃你。”
“我知道,知道你喜欢我。但,你。”那人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嘴唇也开始微微颤抖,“我刚到这没多久。我无法辨别,我对你的情感,究竟是喜欢,还是因为在陌生环境下对你所产生的依赖。这是完全不同的。我尊重你的喜欢,所以,我不能轻易给你许诺。”
楮知白情不自禁向他靠近。
“我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给我一些时间去确认,去正视这份感情。”
那人一步步走近。
“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声音在少年耳边响起,“施无畏?”
少年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他轻轻道:“很晚了,回家吧。”声音像秋日里飘渺的晨雾。
施无畏不记得自己那夜是怎么回的院子。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一只风筝,有个人在下面扯着,他才不至于被吹走,飞到一个陌生的山坳。
环崖到小院的路不算远,他们却走了很久,久到好像把他们相识的两个来月都重新走了一遍。他记得那人在寂静的夜里,刻意压着但依然显得粗重的呼吸,他记得他们走得很近,那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他们又略带羞涩的,离对方更远,那夜的风有些大,那人长发未束,有几缕与他的头发交织在一起,像交错的蛛丝,是命运的排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