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不错。

到家时，雪已经下得很厚。

沥青道路落上一层白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细雪晶莹落在金色发丝间，融化成水，浸透发丝。

未歌伸手去接落雪，六角星的雪花落在指尖，瞬间融化。

Heart张开手，接满一手剔透的雪花，展示给未歌看。

库里姆把车上未歌买来的食物搬进家里，别墅灯光打开，暖黄光芒明亮，将机械变异体掌心的雪花映衬上暖色。

即便是灯光的温度，也让雪化在掌心了。

美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

“未歌！Heart！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

库里姆在叫他们。

未歌牵住Heart冰凉的手，热气从交握的手中传递。

“来了！”

晚饭由未歌所做，外星少女向他们展示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厨艺。

香气四溢的热菜端上新买的餐桌，未歌开心地享受着买来的草莓酸奶，向Heart介绍自己最爱吃的食物，库里姆感觉自己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一餐，感动得眼泪汪汪。

在未歌的指导下，Heart学会了碰杯，三人在雪夜下举起草莓酸奶，温馨地碰杯庆祝这来之不易的美味一餐。

金纹流光的脸颊盈着开心的笑意，摇晃着展现在Heart眼前，热气腾腾的饭摆在面前，欢声笑语响在耳畔。

没有鞭打，没有黑暗，没有痛苦。

这就是，家的感觉。

属于Heart的家。

夜色已晚，未歌和Heart回楼上睡觉。

库里姆贴心地在回来的路上去买了些未歌能穿的衣服，都是很简单的款式，像是小孩会穿的类型。

未歌穿着印着小黄鸭子的短袖短裤坐在床尾靠墙那头的桌子上，正认真地研究着手中的控制按钮，试图从中找出压制重加速的可能性。

室内暖气开的很足，把未歌的脸颊热出红晕。

Heart站在窗边，凝望着夜空中漂飞的雪晶，视线逐渐飘远，望向他逃出来的那个方向。

那里还有他的同伴们。

越是了解到真正的人类社会是怎样的，他就越对自己曾经的处境感到痛苦可悲。

他们这些机械变异体被创造出来，只是为了完成蛮野的野心，满足他的报复欲，根本不是像人类一样承载爱所诞生。

更残忍的是，还要让他们这些机械生出灵魂与血肉，感受到痛苦。

警察是守护人类幸福的存在。

那他就是守护机械变异体未来的存在。

他要带领他们逃出来。

要让所有机械变异体感受到与人类一样的美好，人类有的，机械变异体也要有。

这个世界怎能只属于人类？

他转眸去看未歌。

少女盘腿坐在软椅上，露出的白透肌肤上金纹流转，双颊面纹一闪一闪，随着主人的思考，光芒展现出不同频率的暗亮，如同人类的呼吸。灿金长发随手盘起，露出细白脖颈和尖翘的耳尖。

就像雪。

那些落在他掌心的，柔软、透彻、一触即化的雪。

“哦！我发现了！”

未歌抬头，金眸明亮，脸上沾上些灰点，惊喜地捧着一块迷你引擎般的装置，朝他展示。

“这是我根据控制按钮做出来的装置，虽然暂时只有个大框架，但想要调试好指日可待！”

她绽开明媚灿烂的笑容，跳下椅子，骄傲地对他道。

“有了这个，理论上就能抑制机械变异体高速运动时产生的重加速，祛除掉这个副作用后你们想要融入人类社会就更加轻易了！”

“融入……人类社会？”

“啊，更准确来说，是融入世界。”

未歌手捧着迷你引擎，神色略带暗淡，无奈道，“Heart你肯定不甘心吧，只有自己一个人逃了出来，在茫茫人群中没有同类的感觉。”

即便未歌也算得上非人类，可她对Heart来说，是同伴，是重要的存在，却不是同类。

“孤独。”

与人类如此相像的Heart，有情感的机械变异体，再加上是爱护同伴的性格，他很难不感到孤独。

很难，去漠视同族的未来。

所以，未歌说。

“我想让机械变异体与人类共存。”

Heart猛然掀开眼眸，不可思议地道，“共存？”

“对。”未歌缓缓道，“人类是如今地球的主宰，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但这个世界不止有人类这一种生命，小猫小狗，许许多多的动物，也都和人类和平生活至今，不是吗？”

“机械变异体想要与人类共存，共同享受这个世界，大概要比它们难许多。但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

未歌再次举起手中的装置，元气满满。

“而这，就是迈出的第一步！”

“我……我们……”

Heart激动到语无伦次，他重重抱紧未歌，心潮澎湃的感觉难以言喻。

“这又是……为了我？”

未歌不是机械变异体，她对人类而言也无害，很何况她本身就喜欢人类，想要融入人类社会再轻松不过。

她根本不用为了机械变异体的未来操心。

未歌傲娇起来，“这么自恋？我是为了全体机械变异体好吧。”

Heart轻笑出声，被她拙劣的谎话弄得心头软成一塌糊涂。

他语气笃定道。

“你只认识我这一个机械变异体，你就是为了我。”

自恋！

未歌还想反驳，身体却被Heart一把抱起，他将她放到床上，自上而下看着她。

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压在身下，挡住头顶暖黄的灯光。

这本来会是具有压迫感的姿势，可Heart将头低下，矮未歌半个头，蹭在她的脖颈间。他低着头，用这种充满独占欲却又近乎臣服的姿态抱着她。

Heart真的很喜欢这个贴贴的姿势，让未歌越加觉得他是一只爱撒娇的大型犬。

两人温存安静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彼此间的气息。

空调暖气呼呼的嗡声，窗外雪压树枝的嘎吱声，雪晶打在窗台上的沙沙声，交织成此刻雪夜的安宁。

正当未歌以为Heart已经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我想回到实验所。”

他已经做好觉悟。

杀死蛮野！

“好，我和你一起。”

未歌要去拿机械变异体的资料，那样才能更好地调试抑制装置。

“不。”

Heart第一次拒绝她，“蛮野太危险，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回去冒险。”

“我有自保的能力……”

“我不放心，未歌。”

Heart抬起头，身体缓缓上移，四肢摩擦带动床单的皱起，刮过未歌后背。

他彻底挡住未歌头上的灯光，高挺鼻梁几乎与她脸颊相贴。

那双浅色眼眸中是固执的暗光，语气不容拒绝道，“我无法在保护你的同时与蛮野对抗，他手中还操控着许多机械变异体，我害怕他对你出手。”

“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藏，绝对不可以出事。”

“留在库里姆这里，我才能安心。”

面对这样的Heart，未歌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她肩膀内部的伤口还没好，希赛光线残留下的光粒子消解后遗症尚未修复，能量有限，她无法放手战斗。

假如光粒子耗尽，她将会退化为蔚计时器的形态，变成一块石头。

这确实是当下最理智的选择。

“好。”

未歌答应下来。

室内没有关灯，他们像刚相遇那天一样，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