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提他还是闻家这一辈的长孙。
表面上,喻氤和闻勉从数年前拍完《铁锈》就再没了联系,但万闻集团进军影视行业,创立了潮生影视,第一个签下的艺人就是喻氤,如果喻氤真和闻家关系紧密,那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区区一个金鸡影后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这些,众人看喻氤的眼光就不一样了。
喻氤察觉到他们的变化,顿了顿,心里也摸不准谭嘉群知道多少,于是含糊笑道:“看来嘉群哥今晚势在必得,那就预祝您旗开得胜,抱得桂冠。”
谭嘉群赶紧谦虚:“说什么势在必得……”
又是一番迎来送往。
喻氤毕竟在电影圈是新人,和一众地位稳固的大牌搭不上什么腔,聊了两句就提出先告辞就坐。
没走出几步,后排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到了吗?你猜她是搭上了闻勉,还是闻家那位年纪最小的小公子?”
“你看谁是潮生的老板就是谁咯?不然闻勉为什么不签回自家公司,搞不好就是因为她在所以要避嫌。”
“也是,当初《铁锈》开拍就害得闻勉被嘲了一波,就是泥人心里也有疙瘩吧?”
……
喻氤没回头,腰板挺得笔直,面不改色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直到颁奖典礼正式开始,那些声音才渐渐消失。
喻氤舒了口气,面上却不敢放松,镜头随时都会扫过来,等到她在台下笑得脸都快僵掉,颁奖典礼总算来到最佳女主角。
主持人先是依次提到四位提名人选,随后请出颁奖嘉宾:“接下来,有请演员闻勉为我们颁奖。”
明亮的场光收束,转为庄重典雅的幽蓝色,一个身影从荧幕后漫步而出,步调随性慵懒,又因他自身沉静的气质而带上几分矜持。
光线流动,在他挺括的墨黑色钉珠西装上点下水纹般的涟漪,如同一株神秘的尼罗河睡莲。
他站定,导播将他的近景切至大屏幕,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走。
幕中人眉眼深邃,鼻骨高挺,皮肤在高清镜头下细腻得看不见毛孔,让人想到黑色天鹅绒上静置的暖玉,天生微弯的眼尾与浓密黑睫连成一线,构成一对含情目,喻氤想起他的影迷描述他——“有他在的地方,镜头里的光阴都会慢上半拍。”
好不容易,掌声停歇。
闻勉倾身靠近立麦,姿态谦和又松弛:“时隔多年回到这个舞台,发现台下坐了好多熟悉的面孔,其中不乏一起拍过戏的前辈和同仁,看到你们我很有感触——”
他抬眼直视镜头,微微一笑。
“——我的意思是,站在上面看你们的感觉还不赖。”
场馆安静了一秒,笑声四起,掌声也紧随而来,a1区的反响达到了整晚的高潮,谭嘉群鼓着掌大笑:“好你个闻勉!敢调侃我们,别让我找着机会还回来!”
“这小子,我还以为他要卖波情怀呢。”坐在喻氤旁边的中生代女演员轻嗔,引来前后几人和善附和,足见他在圈中人缘多好。
台上的闻勉笑得风度翩翩,仿佛刚刚戏弄了全场的人不是他,“开个玩笑。各位晚上好,我是演员闻勉。感谢组委会的邀请让我见证这个璀璨的夜晚,现在我们把时间留给真正的主角。”
伴随话语的落下,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提名人选的精彩片段。
喻氤排在最后一个,VCR里她对着饭桌上的一尊毛毡猫玩偶疯狂往嘴里塞食物,塞得两腮肿胀变形,太阳穴咬合间绷出青筋,眼眶方落下一行清泪。泪水和汗水沾湿碎发,黏在她的脸上,市井又邋遢。
那是场拍了四个小时的暴食戏,最终以一个三分钟的长镜头呈现在影片中,VCR截取了最关键的15秒。
场灯再次亮起,喻氤和另四位女演员的脸出现在同一屏幕里,台上的人影却仍保持着侧身看VCR的动作,慢了好几拍才转过身,镜头立刻给过去。
闻勉拆开信封,“下面揭晓本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
如同恢弘奏章前戛然而止的那一秒,世界陷入万籁俱寂。
台下的人们屏息以待,等待从他口中说出一个名字,视线汇聚处,他的每一个微小表情,都被赋予意义,而闻勉仿佛对此全然不知。
他的视线落在展开的信封上,好像笑了笑,笑意是一滴清淡的墨,从他眼角晕到唇边,温柔的不可思议。这笑喻氤见过太多次了,她绕过剧组所有人偷溜到他房间时,她在他肩头咬下齿痕时,闻勉的脸上都带着这样的笑。
接着,他在紧张的气氛里他平稳地念出颁奖词:
—— “她是一个特别的演员。”
——“不需要太多的演技,因为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过她的双眼,我们总能看见她身体里赤.裸的灵魂,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她饰演的角色。”
——“在电影《想死的我捡到了会说话的猫》中,她准确把握了喜剧的悲剧内核,将真实、矛盾、不堪入目的生活以戏谑的方式重新演绎,带给我们笑,也带给我们泪。”
——“她就是。”
大屏幕上闻勉抬眼,温柔得不可思议。很快,他的镜头被切走,换上了喻氤的特写,只能听到他清润的嗓音念出她的名字。
“演员喻氤。”
身边的人纷纷起身向喻氤贺喜,而她只是笔直地看着台上的身影。
十几米的距离,不足以看清具体面目。然而剧院的场灯太过富丽堂皇,照得人眼前如现重影,裸露在外的肌肤竟奇异地感受到夏天轻快凉爽的微风,鼻尖传来了清晨稻田的草腥味。
这兴许是人生中最耀眼的时刻,喻氤却心平气和的置身异地,看见自己和一个人在绚烂的霞光里比肩而临。
那人曾珍而重之地抚过她的眼睛,亲口说她有一双为银幕而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