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着想象了下,发现完全想象不出那个画面。
这时,秦勉借着敬酒的幌子,装作不在意地向靳崇打探:“今晚能碰到真是太有缘分了,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祝今窈正出着神,摆在桌面的手机忽然弹出特别提醒。
靳崇:【抱歉,才看到】
靳崇:【我不是很常用这个软件。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加我微信******】
胸腔阵阵紧缩,像八音盒不断被拧紧发条,祝今窈倏地坐直,没兴趣再去关注旁边的对话。
把情绪压下,她复制那串数字,去微信加他好友。
靳崇放下手机,抬头看秦勉一眼,不急不慢地抿了口酒:“不好意思,不方便透露。”
程景惟知道他不想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笑着说:“我这朋友职业有点特殊,秦总理解一下。”
秦勉连忙说:“理解理解。”
酒杯搁在桌上,靳崇顺着酒杯看向一旁的姑娘。
她正襟危坐在椅子前端,瘦削的背脊绷得很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四分之三侧脸,腮颊鼓起,嘴角上翘,眼睛像装着盈千累万颗星星,亮得不像话。
此刻她的笑容是真心的。
靳崇眸色浮动,就这么看着她严阵以待地用根细嫩的手指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祝今窈浑然不觉,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上的添加好友页面。
他的微信昵称是“Theo”,大概是他的英文名字,头像是一张简约插画,云谲波诡的大厦,流星从天边划过。
她恍惚记得,这好像是他哪本书的封面。
那边很快同意。
她第一反应不是打招呼,而是去看朋友圈。
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开通朋友圈。
***
酒宴散场,程景惟妥善地为所有人安排了住处,提醒大家去一楼大堂做登记。
祝今窈跟着大家去登记,等待期间从窗户里看见一辆辆轿车从银装素裹的蜿蜒山道上缓慢驶来,依次停在酒店外的停车坪上。
这座山上有个网红滑雪场,现在正是夜场结束的时间,而这场暴雪是忽如其来的,谁也没想到会如此猛烈。
大路被雪封起,处在山脚的酒店此时就成了最好的归宿。
从前台手里接过房卡,祝今窈犹豫了会,还是决定等等在一旁打电话的靳崇。
靳崇单手撑腰站在大堂里的柱子边,透过干净光滑的柱子表面扫到祝今窈站在角落里,视线时不时朝他投过来,像是在等他。
他很快挂断电话,收起手机大步跨向她:“办完了?”
祝今窈点头,晃晃手中的房卡,看他往电梯那边走,不由得问:“你不登记吗?”
靳崇摁一下电梯按钮,淡道:“我不用。”
有两台电梯本就停在一楼,金属电梯门应时开启,靳崇伸了下手示意她先进。
两人走进电梯,刚按完楼层,一群穿着滑雪服拿着雪板的小朋友叽叽喳喳地挤进来,祝今窈下意识后退给他们让位置。
有个小孩把雪板竖到了她腿边,和她怀里的浅色大衣来了个亲密接触,祝今窈低头看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肩膀却蹭到他温热的手臂。
她动作一顿,刻意缩起肩膀,避免碰触。
电梯里人挤人,可挪动的范围太小,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耷拉在脏兮兮的雪板上。
她垂眼看着大衣,轻轻叹了口气,决定明天拿干洗店干洗。
这时,手里的重量陡然变轻,祝今窈低头,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拎起她怀里的衣服:“给我吧。”
没等她说话,怀里的外套一阵窸窣,被他毫不费力地拎了过去。
手臂蓦地轻松下来。
那群小朋友下电梯后,空气里的潮湿好像也被带走,只留下他身上那种清苦的好闻气息。
祝今窈僵滞的背脊顿时得到解救,活动了下肩膀,余光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外套,没忍住抬抬唇角:“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绅士、贴心,也很善解人意,总之与表面完全不同。
但或许这也只是他的表面,就像揭下了一层冷冰冰的外壳,里面还有一层善解人意的壳,难保善解人意的壳子里还有其他东西。
人哪是那么容易就看清的。
这时,祝今窈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忙不迭解释:“我的意思是,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越描越黑。
“我看起来像坏人?”靳崇没什么情绪。
“也不是,我是想说你——”酒喝多了脑子不太好使,祝今窈半天才想出个词,“面冷心热。”
电梯叮地停在楼层,她率先迈出去:“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靳崇终于有点反应,垂眸看她一眼:“第一次见我?”
“嗯——我记得当时是在家门口等电梯的时候。”说完,祝今窈瞥见他朝她投来的眼神,愣了愣,“不是吗?”
靳崇不置可否。
祝今窈没深究,低头看看手里的房卡,又看看门牌号,停在最近的房门前:“我到了,你住哪儿?”
闲聊到这儿自然而然地停止,靳崇不再多说,把外套递过去,声音温沉:“好好休息。”
祝今窈接过,抬起脸冲他笑笑:“你也是。”一顿,“今天谢谢你了。”
他很淡地笑了下:“举手之劳。”
可能是觉得这声口头感谢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祝今窈补上句:“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可以来找我,不用客气。”
靳崇清淡地嗯一声:“不会跟你客气的。”
早年住酒店有不好的经历,祝今窈一直心有余悸。
仔细锁好门,转头发现这个房间里竟然有私人汤泉。
顺手把外套挂门口衣柜,她蹲在泡池边撩了两把温泉水,随后趴进柔软的被子里,须臾她支起身体,拎过手机,指腹擦过微信置顶的头像。
酒席间他们短暂聊了两句话。
从这寥寥数语中她可以确定,他不记得她了。
她的心情有点难言的复杂,失落在所难免,但更多的是时隔多年能再与他相逢的欣喜。他们之间,好像终于开始有了一丝半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