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业,好久不见啊。”堂溪胥坐在高位上闭眼低笑着。
“你、你是?”阳业看着高座上的青年半天没想起来他是谁。
堂溪胥戴上半边银丝面具未露出真面孔,倒不怪他认不出来。
“你开赌场的钱还是我让骰王借给你的。”
这江湖上能让三绝骰王听命的人,唯有枪雨刺命。
阳业大气不敢喘,他当时还疑惑为何会有人“慷慨”地借他银子。
三绝骰王,一个赌徒,此生最喜与人做交易,尤其是唯利是图、赌瘾成性的人。
“这个东西你可还认识?”堂溪胥拿出一个香囊,正是在霜华林时黑衣人留下的。
果然,阳业见到这个东西万分激动,这是当年和他一同加入闻凉阵营的人。阳业情绪激动,心跳加快,半晌说不出话。
“当年潘淇贪污赈灾银,还贪了一半,你不觉得可笑吗。”一个按察使贪污一半的赈灾银,还没有其他官员参与,这个案子怎么看都是荒谬。
阳业低着头不说话。
“我记得当年还是你快马加鞭递的折子吧。而潘淇入狱没多久你就上任了。可到现在为止潘淇案都未伸冤,甚至连重审都没有,或者说朝臣们心里都有数,只是不敢有人上前替他辩驳。就像当年的莫文青一样。”
阳业抬起头:“那都是事实,罪也是陛下判的与我无关。”随即又甩过头。
“哼。好一个与你无关。”潘如衣走进地牢摘下黑色斗篷的帽子,“我爹当年根本就没有贪污,是你们说有事不方便暂把银子放在我爹那里。我爹明知道是个烫手的山芋,迫于无奈还是听从了上头的指令。”
潘如衣大病初愈,身体还有些弱,裴善轻轻地搀扶着她。
“那些银子只不过暂放,最后竟成了杀死我爹的刀!”潘如衣情绪激动,泪眼婆娑,“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爹,他一生清廉,从不曾做任何有违律法的事,你们为何要害他啊。”
阳业沉默了一会儿,自己死到临头,生前的债也该还了。
“要怪只能怪你爹太清廉了,商户外给的银子他不要,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鸭,他却把任何事情都要查个底朝天,口口声声说要留清白。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这本来就是一滩浑水,你爹偏不与官场合道,非要另走一条路。这是他自己选的!”
什么时候为官清廉成了一种罪过了?
公孙仪拒鱼、羊续悬鱼不受礼赂一生廉洁,包拯不持一砚归以“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明无邪心境。更何况在朝谋官者就应恪尽职守,为国家谋福利,做好本分,唯有如此才真正对得起那一身官袍。
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这有鱼的地方,水则一定不会“清”。
冀州与临姚看似繁华风光实则内里早就腐败。在这样一池浑水里,大家都有鱼吃鱼有肉吃肉,若有鱼肉皆拒者,必将会成为异类。而一个群体对异类的处置,只有同化和毁灭两种选择,显然潘淇是后者。
这便是不同流合污的代价。
“怕是不只是因为这个吧?要这样说,那潘淇早就该在刚上任的那一年就死了,而不是任职了六七年。”堂溪胥意有所指。
阳业又是沉默,能说吗?可他唯一的父亲还在那人手里,他可以死他爹不行。
“你倒是个忠诚的。可是你用错地方了,昨日我已见到与你喝酒的那位,他说了他卖我一个人情,你任我处置,你那老爹早就死了。”堂溪胥查到阳业的父亲不见了,他猜应是被人绑了来威胁阳业把实情烂在肚子里。
阳业听后先是震惊后又心口疼痛,像是有一把斧锤重打在心脏上。阳业叹了一口气,还是想让自己死得安稳些:“罢了。事已至此,我也算为自己身前做的恶事赎罪。”
“他确实不仅是因为这件事。祯宁二十年年初,潘淇手握当年莫文青案的证据,想要重审莫将军战败的案子。要说这案子该翻篇了,毕竟陛下都未曾深究,可这人非要查清,毕竟当时世人对莫将军确实有误解,大多人都认为他是故意战败。
说来潘淇和莫文青算是同窗,年少时都师承当今宰相裴显正。二人素来交好,莫文青去世时他还跪在乾清宫前一天一夜只求他陛下重新审查此案。不过碍于当时民声,陛下拒绝了。”
一旁站着的裴善都有些惊讶,他那时候还小况且祖父门生众多,他确实不记得。
“原来真正要人命的是这个‘证据’啊。是有人不想让他重审此案,所以才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杀了。好算计啊。”堂溪胥走下来语气淡漠,心中一团怒火,“看来当年的案子确实有很多疑点。那你可知现下证据何在?”
阳业皱着眉摇摇头,他一生很是钦佩莫文青将军,依稀记得当年他进京赴考时还莫文青给他找的门第。这人恩情阳业一直记在心中,他仰头长叹:“我这一辈子啊,做过很多错事污蔑过很多人,可唯一不曾泼脏水的就是莫文青。他死了我亦很悲痛、很遗憾。毕竟他可是大忻的脊梁啊。”
“既然这件事你不知道,那就说说闻凉吧。闻凉一个太监忽然到临姚来,我可不信他没什么事。”堂溪胥总感觉这些件案子散乱,一定有一个主谋。
阳业长叹他心中亦知晓青年方才在诈他,可父亲在闻凉手上,待他死后必然讨不得半分好。
“做这个人皮伞生意的就是他。但至于为何做这个我也不清楚,他不谋财,每次赚的银子大半都交与底下人分了,也正因为他每次分成多所以有好些官员都跟着他干。他还有个奇怪的点,他从来不近女色,男子更晃说了。”
堂溪胥听到此处沉思,他也从未听说过闻凉如此洁身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