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战事过去半年,朝堂上的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国公府的门槛,每日都有无数达官显贵跨过,绫罗珠宝,珍禽奇兽,流雪一般涌进。
入冬之后,宋枝鸾一日三碗药的养着,药气发苦,与她身上的香融在一块,她鼻子灵,闻着总是昏昏欲睡,室内便放着新鲜的瓜果,驱一驱药罐子味。
果盘旁放置着许多拜帖,无一例外,都是恭贺谢预劲升迁的骈文,宋怀章即位后,朝中的武将或多或少的被打压,唯有谢预劲平步青云,传出皇兄欲封他为相的消息后,地位在朝中愈发显赫。
稚奴念着拜帖上的内容,时不时看向躺在美人榻上的宋枝鸾,看她闭上了眼,也没接着念,“殿下可是乏了?”
宋枝鸾缓缓睁开眼,眸色死一般的漆黑,“你说,这是喜事吗?”
稚奴:“殿下?”
宋枝鸾不言。
玉奴此时推门而入,手里握着一卷册子。
“这是什么?”
宋枝鸾坐起来,稚奴将滑下的被褥往上拉了拉,在同许尧臣大醉一场后,她便让玉奴注意谢预劲的去向与前朝的动静。
长姐还活着,能指望的人只有她。
即使没有人愿意帮她,她也不能放弃。
玉奴面色很难看,“殿下一看便知。”
宋枝鸾拿起里面的册子。
这本册子很旧,但页面没有落灰,看得出主人经常翻看。
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打开。
先闻到的是淡淡的血腥气。
里面夹着的是用布拓印的一封血书。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血气力透纸背,字迹稚嫩,已有如今谢预劲笔下的几分神韵。
宋定沅、宋枝鸾、宋怀章、宋和烟、宋亮,宋缜……
已死之人的名字上,还有一道道新添的血痕。
宋枝鸾看着上面的名字久久没有回神。
玉奴偶然进入书房密室,原想为宋枝鸾找些谢预劲的把柄。
只要人性尚存,便会有弱点,待殿下醒悟之后,自然派的上用场,既然好言相求没有用,或许久居高位的谢将军也是时候常常被人威胁的滋味。
但这封名册的存在,还是远超过她的意外。
在看到宋枝鸾的名字出现在血书上时,玉奴想起稚奴对她说过的梦,杀意升腾而起,一路走来,脸色都十分凝重。
宋枝鸾看完这封血书,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
从前种种,到如今,竟都像个笑话。
却说的通了。
谢预劲为何对宋家抱有如此大的恨意,她已经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在谢预劲这里,永远不可能再为长姐寻一条活路了。
渺茫的希望也在今日破碎。
许尧臣的话是对的。
她不该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谢预劲身上。
数不清是第几次失望,宋枝鸾有些惊叹自己的接受能力,相同的戏码几次三番上演在她身上,宋枝鸾认真的在想,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这辈子欠他们的不成。
“做的很好,玉奴。”
玉奴道:“殿下有何打算?”
宋枝鸾摇摇头,让稚奴将这册子放回原处,屋外大雪倾盆,微微启唇,她咽下一口寒气。
原来她和长姐一直没有逃离那样的冬日。
永远被背叛,被抛弃。
她原先竟天真的以为,春日总会到的。
十年里,她一厢情愿的爱人都在想着如何杀了她,杀了她在乎的人。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