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艾瑞斯身边的人身上衣服的颜色,和那时的路西斯是一样的。
维多利娅抬起头,才震惊的发现,自己所在的高台,是圣殿正殿的祭台。
正对着那座高大庄严的神像,维多利娅站在祭台上,甚至近得能看到神像那双悲悯的眼睛,维多利娅没由来地感觉到一阵窒息。
向广场望去,在神像前的空地上,支起了高高的架子,堆着一大圈柴火。
阳光很毒,亮得晃眼睛。
乌泱泱的人群几乎快要挤满了广场,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不安的气息。
维多利娅有些不解地看向艾瑞斯。
“这是篝火,祭典仪式。”艾瑞斯不咸不淡地解释。
维多利娅低着头不说话。
半晌,艾瑞斯转头看向维多利娅,微微躬身。
他执起维多利娅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维多利娅,唱首圣歌,这将是祭典的最高潮。”
维多利娅有些僵硬地抽回了手,在一众执事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栏杆旁清了清嗓子。
“非同寻常的悲悯,这是天外来音,黑暗让你迷失,这救赎指引光明————”
火焰伴随着歌声燃起,空气中那种狂热的,躁动的气息更加强烈。
维多利娅有些吃力,想唱的大声些,更大声些。
广场上的人群静默了片刻,然后倏地爆发出了狂热的欢呼与呐喊。
维多利娅唱的越大声,人群的反应就越狂热,几乎要把她吞没了。
最后一句唱完,维多利娅觉得阳光更刺眼了。
艾瑞斯侧头看她,笑容慈祥:“他们很喜欢你。”
闻言,维多利娅笑了笑,觉得有些头晕。
突然在火光中,她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可维多利娅没有力气发问了,突然,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熟悉的圣殿小楼里。
只是身边的人维多利娅一个都不认识,在熟悉的环境里,她却只觉得陌生和恐惧。
很快,维多利娅见到了赶来的艾瑞斯。
不知道为什么,维多利娅觉得艾瑞斯身边一个自己有些印象的执事似乎变得老了很多。
艾瑞斯告诉维多利娅,她的声音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力量,而维多利娅的沉睡是因为没有把握好这股力量的使用。
那首圣歌消耗了维多利娅太多的力量。
维多利娅听得有些懵。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魔法。”
艾瑞斯慈祥地笑了笑,揉了揉维多利娅的头发。
“好孩子,没错,世界上没有魔法,这是神赠予你的礼物,你是神的代言者。”
艾瑞斯说,现在是格伦历492年。
距离那次格伦历477年的仲夏祭典,已经过去了十五年。
也就是说,维多利娅一觉睡了十五年。
维多利娅一下子有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跑到镜子前,却发现自己的样子和十五年前没有什么差别,看起来还是十几岁的模样。
维多利娅脑袋有些发晕。
艾瑞斯看出来维多利娅在惊讶些什么,他笑了笑。
“这也是神的馈赠。”
不对劲,不可能。
艾瑞斯这套说辞还不如骗鬼去。
维多利娅觉得这一切简直是太荒谬了。
一觉醒来就是十五年后,神的馈赠什么的。
心里都是怀疑,但面上还是装作接受了这套听起来荒谬至极的解释,维多利娅一有时间就跑去圣殿的藏书楼去找找有关的记载。
醒来之后,维多利娅的身体状态很差,一天最多只有三四个小时是有精神的。
艾瑞斯说,这是因为维多利娅还处在十五年前那次祭典事故的恢复期。
她无所事事地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无力,时不时被艾瑞斯请去祭台观篝火礼,精神好的时候,也会唱一两次圣歌。
只不过这一次,维多利娅小心地感受着力度,不想再像上次那样一睡就是十几年。
维多利娅偷偷打听过关于路西斯的事情。
可仿佛一夜之间,这三个字变成了整个教廷的禁词。
也是这时,维多利娅才发现,除了名字和样貌,自己对那个曾将她放出牢笼的青年一无所知。
七年后,格伦历499年。
维多利娅的身体状态完全恢复了,甚至能够熟练地掌握艾瑞斯所说的神秘力量。
这一年的仲夏,艾瑞斯在圣殿为维多利娅举办了盛大的仪式,她被奉上了白银祭司的高位。
那是整个教廷仅次于大祭司艾瑞斯的职位。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成为了格伦大陆的白银祭司,这件事情很快就成为了整个格伦大陆最劲爆的新闻。
十几岁么,维多利娅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有报纸猜测,艾瑞斯此举是在抗衡和打压皇室最近非常活跃的勃朗蒂公主。
这位勃朗蒂公主刚刚宣布了与格伦大陆古老贵族埃德温家族的联姻,艾瑞斯后脚就宣布了维多利娅成为白银祭司的消息。
关于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各种各样的猜测在格伦比流传着。
勃朗蒂公主啊……维多利娅似乎有些印象。
这位公主在几年前曾经有过“被恶鬼缠身”的传闻,此后的几年里就开始活跃在格伦比的各个领域,凭借野心与谋略成为了皇室这一代最出色的继承人。
她在大臣中间反对征伐。
她主张鼓励生产和发展商业。
她还要开设除了教廷学院之外的学校。
也许是因为这位公主一直试图想要把教育的掌控夺回皇室,艾瑞斯很不喜欢这位公主。
自维多利娅成为白银祭司后,要忙的事情比以前多了一些。
艾瑞斯,或者说整个教廷似乎一直在致力于打击那些宣扬魔法巫术的“异端”,经常在街上抓一些术士,然后举办一次篝火仪式,说要让维多利娅用自己天赐的能力帮神的子民涤净灵魂。
可能是真的感念维多利娅歌声的力量,每次的篝火仪式,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欢呼与呐喊越来越狂热,疯狂到维多利娅都快有些吃不消了。
除此之外,维多利娅只需要当好教廷的吉祥物,出席一些自己不太适应的活动,听一定会出现在维多利娅出席的场合的勃朗蒂公主稍微有些阴阳怪气地调侃两句。
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
这位公主好像对维多利娅和整个教廷都不怎么有好感,时常干扰教廷日常的行动,维多利娅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擅长争辩。
因此,勃朗蒂公主的行为和话维多利娅并不往心里去,反而她骄傲,盛气凌人的模样让维多利娅觉得很新鲜,她的才干也让维多利娅觉得敬佩。
维多利娅的身边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都是老掉牙的祭祀执事,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原因,维多利娅不讨厌勃朗蒂。
格伦历504年,那是维多利娅成为白银祭司后的第五年。
维多利娅在艾瑞斯身边的执事手中发现了一封信。
本来不是什么值得自己注意的事,可信封上的署名“克罗尔”却让维多利娅停住脚步,叫住了那名执事。
维多利娅把那封信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维多利娅在教廷里的地位非常高,普通的执事不敢违逆她的命令。
坐在桌前,维多利娅好奇地揭开了信封上精美的火漆。
信封里是一封邀请函,和很多年前在马车上看到的,克罗尔拿着的那封一模一样。
“我亲爱的克罗尔:春天即将降临,在早春,寒冰融化,当第一滴融化的寒冰滴落在泥土里,我总会在这里等你。玛格丽特。”
维多利娅轻轻地念着邀请函上的文字,心中被掩藏多年的一堆疑问浮上心头。
她静坐了一会,心里便有了主意。
这一年的早春来得有些晚。
第一滴融化的寒冰落在地上,维多利娅用披风的兜帽遮住了脸,拿着克罗尔的请柬,她穿过格伦比城郊森林的小路,来到了一泓还没完全解冻的寒潭边。
呼出一口气,维多利娅抬眼,却发现在寒潭的另一边,站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裹着暗红色的袍子,脸上还用面具遮得严严实实。
维多利娅眯眯眼睛,想要看得再仔细些,却看见在面具之下,紧紧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
是维多利娅曾十分熟悉的桃花眼。
他咧嘴笑了笑,还是记忆中森森的青白色尖牙。
站在原地,维多利娅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
她的指尖仿佛传来了很多年前,他握着自己的手时冰凉的触感。
似乎是感受到了情绪的波动,维多利娅脖子上的项链再次传来了安抚般的清凉感觉。
维多利娅吸了吸鼻子,也笑了笑。
终于,又见到你了。
路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