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漾的花店业务不错,每天都有不少的订单,因此赚的钱足够自己平常的花销,宋椿雪每个月也会给她不菲的零花钱,她没怎么动过,算起来她存的钱也有小几百万。
住院、手术、以及之后葬礼的事需要一大波费用,而她从毫不吝啬去帮助陈姨他们,尽管他们不好意思那么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些帮助。但是骷漾自己很乐意,所以她会让乔瑾多做事,这样不至于让他们抵触她的帮忙。
陈姨交代过他们不要轻易让乔瑾知道乔之森去世的事,他们一一照做,乔瑾问起,他们就插科打诨,虽然很对不起他,但是为了他的身体,他们实在是不能现在告诉他。
再一次问起乔之森的状态时,乔瑾的身体好了许多,精神状态甚至比车祸之前更好,骷漾想可能是有了更多的人和他聊天的缘故。因为她的原因,宋椿雪也偶尔来探望过能让她女儿如此上心的人;高极更不用说,他和乔瑾都是她的员工;周无恙虽然只来过两次,但是她人活泼开朗啊,给张小嘴就能自己一个人叭叭叭个不停,简直比喜剧还热闹。
温情的聊天总是带着亲近和关爱,因而自闭的人都能聊开朗,更何况乔瑾本身只是冷淡,不是冷漠。
所以在这期间,她也算是真正了解到乔瑾的真实性格并非生来冷淡,而是童年带来的苦难压得他没法不这样。
乔瑾敛下眼睑,声音很轻,从下方传来虚无缥缈的话音,
“陈姨,其实之森早就没了吧”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骷漾甚至能听得出他话语里难以察觉的颤音。
青年的脸掩藏在落下的阴影里,没有人看得清他脸上的神色,连眼睛里的情绪都无法确定。但骷漾知道,他难过到了极点。
高极放下手中的苹果,收起了平时笑嘻嘻的样子,无奈的挠挠头,还想着怎么转移话题和注意力。
陈姨停下手中织毛衣的活,骷漾左看右看,感觉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一群人原本沉浸于乔瑾快要出院的其乐融融欢快氛围里,现在氛围降到冰点。
许久,一声叹息打破寂静。
一个月不足以让人忘掉切身的悲痛。陈姨目光飘向悠远的天空,眼神哀伤,声音颤动,
“小瑾,之森没有抢救过来,很抱歉现在才和你说…实在是怕你受不了”她回过身子,面对乔瑾握住他的手,有些哽咽失声,
“小瑾,好好的活,陈姨只有你了…”
高极和骷漾已经出了病房,高极是受不了那些沉重的话题,他没有经历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人,在场的话他挺难为情的。骷漾则是想交待他一些事情。她还是有些担心乔瑾的精神状态。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乔瑾反握住陈姨的手,慢慢的抬起头,黑发之下是他湿润的双眼,眼泪圈在眼角,要落不落。
骷漾进到病房看见的是这一幕。她的心也跟着发紧。
“陈姨,我…”乔瑾很害怕,昏迷期间他梦见乔之森好几次,无不例外都是他们出车祸的场景。
小女孩被撞得浑身是血,头歪在一旁,嘴边都是血,呢喃着喊他,他努力想听清楚她的话却怎么也听不清。
最后小女孩释怀的笑了,也许知道他听不清楚,所以她只好笑得灿烂,试图让他不要因为她的死亡太过于内疚。其实小女孩一直都知道她的哥哥有些时候太脆弱了,不是懦弱,而是心灵过于脆弱。
乔之森虽然年纪小,但她懂得多,明白造就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乔瑾没有被好好爱过,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心灵容易破碎,灵魂就是易碎品。
乔瑾深陷其中,无法轻易挣开噩梦的囚笼。所有人都瞒着他真相,他企图去相信,然而一个接一个的噩梦无法让他就这么欺骗自己下去。
陈姨听得心都碎了一地,自家宝贝女儿去世不过一月余,自己的心脏像剜掉了一块肉疼得厉害,还没从这个打击缓过来,另外一个痛息传来:小瑾这乖乖孩子心病还没好就又踏入另一个深渊,她何尝不痛心入骨?如果可以她希望是自己躺在病床上,而不是一个永不相见一个心患难医。
乔瑾就这么埋在她怀里哭,像一个受了太多委屈的孩子一样,瘦弱的身躯一起一伏,陈姨眼泪也止不住,手轻拍他的背,等到乔瑾慢慢缓过来陷入沉睡时,陈姨才将人扶下,拉过床上的薄被给他盖好。
骷漾拿了湿巾出来,递了一张给哭肿双眼的陈姨,
“姨,你先去吃饭吧,我来看一下他”
原本早上是想接乔瑾出院的,主治医生查看了他近期的身体状况,认为病人是可以回家静养的,不过看他刚刚的反应,回家静养还是过几天再说吧。
刚刚的场景历历在目,骷漾心里不是滋味,梗在心口难咽,明明他们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却因为一个人而毁掉了三个人的未来。
…不知道乔瑾心里得多难受,才会在梦里泪流不停。
雪白的被单上晕出一团水渍,她抽出一张湿巾缓缓擦过他的眼角、脸颊,末了,亲昵的用手背蹭蹭他的额头,
“不要再哭啦,小瑾”
那之后一个星期乔瑾终于完全确认可以出院,所有人都来接他回去。
乔瑾露出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整个人笑起来如沐春风,骷漾一度以为他变了个人,高极和周无恙则是呆住了,陈姨也跟着笑,那是欣慰的笑容。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和陪伴”他弯下腰低头感谢,话语真挚而诚恳。
骷漾先一步扶起他,自觉主动靠近,“你伤还没完全恢复,刚下床可能有点晕,我扶着你好走一些”乔瑾没有说什么,他早已经习惯骷漾陪在他身边了。
他垂着眼睫低声道谢,手自觉搭在她手臂上,骷漾笑了笑,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发现他耳尖不自觉红透了半边。
一旁的两个年轻人左看右看,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写满不可置信和一定有点子情况。陈姨也注意到了这些互动 ,内心柔软一瞬。
乔瑾出院时,外面的世界已经是盛夏的末尾,绿色渲染红色,探出一点初秋的影子。
树叶唰唰的落,身形颀长的青年人蹲在崭新的墓碑前,嘴里呢喃细语。
树叶飘零,落在他们身上。骷漾伸手轻拂过渐黄渐红的叶片,有一些掉在乔瑾头上,他看不见,所以一直躺在上面,她只好拈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