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若星枕在阳野肩上,模模糊糊回忆起在律所打工的时候。别说睡午觉了,有时大半夜都能接到委托人的电话。
单从这点来说,就算她有机会回原来的世界,也一定会犹豫——谁能拒绝不用上班的慢节奏生活呢?
不上班也能活着,真好啊。
呼吸的频率逐渐放缓,身体完全放松,思绪却不愿停歇。闭目浅眠间,毫无逻辑的乱梦一个接一个在脑海中闪现……
这是一个空间不足十平的小房间,室内灯光昏暗,有门无窗。房门紧闭着,全靠房间一角的壁挂式空调通风换气,发出呼呼直响的噪音。
房间中央放置着一张长桌,桌上的三盏灯亮着莹莹红光。
任若星坐在桌旁的单人沙发里,微卷的长发披散着,面前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在她脸上映出诡异的光影。
她唇角弯出礼貌的弧度,在红红白白的灯光映衬下,像是专门引诱人下地狱的美貌女鬼,清冷的声音从唇齿间流出:“先生,请您再重复一遍您的诉求?”
坐在对面的青年男人穿着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他抬手用指节推了推眼镜,垂下眼眸掩饰不安:“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希望你们不要为我父亲办理取保,就让他在里面呆着吧。”
任若星点头:“好的。那您对我提出的诉讼方案……”
“不用减刑。”青年男人出言打断她的提问,“毕竟是他做错事,就不用为他脱罪减刑了。”
他的语气略显急切,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不如说,我希望你们可以争取让他在里面多关几年。”
任若星眉梢微挑,未作评价。
这时,一阵嘈杂的喧闹顺着门缝溜进房间内——
“我就说人肯定是他杀的!你们没人信我啊!”
“因为你也很可疑啊!你的时间线完全没人作证,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这不能怪我啊,刚才DM复盘的时候说了老李是我的证人。结果这家伙没好好看剧本,把我给忘了……”
吵嚷声逐渐远去。
任若星想起来了,这是她穿越前不久刚接手的一件案子。
这个案子的委托人挺奇怪的,好好的律所不去,非要约在一家桌游店见面。
此时在梦境中,任若星仿佛正从旁观者视角观察过去的她自己。
梦中的她合上电脑,对委托人道:“取保候审的事您放心。根据您父亲的涉案情况,就算我们提交申请也不会通过,您父亲这段时间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对面的男人神情放松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关于诉讼方案……”任若星抿唇停顿片刻,“您确定是不希望从轻量刑?”
“对的对的。”委托人连连点头。
“好。”任若星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那我回去重新制定一份方案,大概后天发给您确认,可以吗?”
“没问题。”委托人应道,“辛苦任律了。”
谈话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任若星最后向委托人解释道:“我们律师也是依法办事,像您说的为您父亲加重刑罚的事,我们是办不到的,希望您理解。”
委托人主动与她握手:“理解,理解。你们就按照法律来,让他该判多少年就判多少年。就是能不能争取一下……不要缓行?”
任若星面上的笑容不变:“好的,您的意见我会认真考虑。”
这个案子从各方面来说都挺奇怪的,委托人花钱为亲爹请辩护律师,却一副想让他爹关在牢里再也别出来的样子……这还是其次,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的经,勉强可以理解。
更奇怪的是案件本身,委托人的父亲涉嫌一起拐卖妇女案。
嫌疑人本人的经济条件很好,有退休工资。这样一位退休老大爷冒着风险在犯罪团伙里当收入微薄的‘运货员’,至少动机不太可能是因为钱。
另一方面,受害人自称被转手三次,反而从最初的偏远县城来到一线城市城郊,这与其他将妇女卖到偏远农村的案件完全相反。哪怕是出国,也不该走这样的路线。
当然,更巧合的是,任若星当天下午见完委托人之后,第二天早上刚开完庭就被人一棍子敲穿越了……不知道动手的人会不会和这起案件有关。
一系列回忆迅速从她的脑海中闪过,梦境中的景象已悄然改变。
但眼前出现的场景并不陌生,是之前在她梦境中出现过的病房,她母亲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时间。
任若星下意识喊道:“妈妈?”
无人回应,似乎房间内除她以外没有别人。
但这也让她意识到这个梦境很浅,不同于刚才,她此时好像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控制梦中自己的行为。
她循着记忆推开洗手间的门,在镜中看到了她自己——一身雪白的睡衣,皮肤像是长期不出门捂出来的白,与乌黑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
之前上班时烫卷的头发变直了,长长的直发随意披散着,却未能完全盖住她脖子上的刺青……等等,她什么时候有过刺青这种东西?
任若星抬手将长发捞到一边,露出侧颈,上面赫然出现三个血红色的数字——047。